我从来没想过母亲会再回来。她在我六岁时消失了，像是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一个音讯。父亲每天低着头，日复一日地忙碌，偶尔会皱眉看着家里的一角，那些年被她的离去撕裂的地方。
“你妈妈……她不会回来了。” 我听得懂父亲说的话，那时我还小，却已经能感受到他话语背后的沉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习惯了父亲偶尔会表现出一丝脆弱的表情。直到某一天，我突然听到邻居阿姨说起母亲的事情，那些往事像是突然涌上心头。可是我没有多想，毕竟生活还是得继续。
我自己也渐渐长大了，成了一个不太懂得表达感情的成年人。父亲不再谈她了，甚至我自己也不再想她。直到那个风高夜黑的晚上。
那天，我正和妻子李雪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门铃突然响起。李雪皱了皱眉，轻声对我说：“谁呀，真是的，这么晚了。”
我站起身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着一个面容略显憔悴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外套，黑色的头发被风吹乱了，眼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忧伤。
“你是……”我愣住了，脑袋里闪过一丝不安。
那女人看着我，眼里似乎带着一抹熟悉的光：“我是……你的妈妈。”
我觉得心脏猛地一跳，整个人有些发愣。六年了，真的六年没有她的消息。她的离开，早已让我在心里埋下了无法弥补的伤口。可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道，语气有些颤抖，心里充满了混乱。
她低下头，不敢看我：“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见我，但我……我真的很抱歉。”她的声音微弱，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李雪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门口的女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她轻声问我：“你认识她？”
我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低下头，看着那个女人。她依旧低着头，似乎不敢直视我。沉默了好几秒钟后，我终于开口：“你这几年去哪了？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在思考怎样开口。“我……”她停了停，眼神空洞，“我和你爸爸离婚后，自己去了外地。那时候，我以为我能重新开始。可后来……”
“后来怎么样？”我有些急切地问道。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后来我不知怎么的，又迷失了自己，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我不敢再回去，看着你长大，我心里总是很愧疚。直到最近，我才鼓起勇气想要见你。”
她说得那么轻柔，仿佛一阵风，就能将所有的秘密带走。然而，我的心却被那一丝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现在……想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吗？”她抬起头，看着我，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伤痛。
我突然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去的那些痛苦，就像一道疤，已经划开了很久，早已不再痛。可现在，却又突然变得刺痛起来。
“你想知道我的生活怎么样？”我笑了笑，声音有些苦涩，“我过得很好，和李雪结婚了，我们过得挺平静的，虽然没有你想的那样完美，但我们一直努力。”
她的眼睛一亮，似乎听到了一丝希望的声音。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那就好，真的……我很高兴。”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女人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和李雪原本平静的生活。她是我生命中的过去，而现在的我，早已不再是那个依赖母亲的小孩。
“你能进来坐一会儿吗？”李雪终于开口，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警惕。
母亲点了点头，轻轻走进了屋内。坐在沙发上，她的双手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衣袖，眼神时不时扫向我，仿佛害怕打破这份脆弱的平静。
我坐在她对面，感觉到空气中的沉默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突然，她轻轻开口：“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再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我希望，能弥补一些过去。”
我冷笑了一声，“弥补？你觉得你能弥补什么？当年你离开我，六年不见，你有什么资格再说这种话？”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我知道我错了。”她的声音几乎是呢喃，“我错得很离谱。”
那一刻，我有些动摇了。她的眼神里没有逃避，只有深深的懊悔和无尽的愧疚。我想起小时候她温柔的笑容，想起她陪着我度过的那些日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感。
但随即我又想到了父亲，为了我，他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压力。母亲的离开，让父亲一度几乎崩溃，而我却不能再让她轻易地回到我身边。
“你知道，你走了这些年，我也并没有过得容易。”我深吸了一口气，“但现在，你回来了，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知道，我不求得到你的原谅，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尽我所能，让你知道我真的后悔。”
我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发现，她的样子变得苍老了许多。那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突然有些不忍心。
“如果你真的想弥补，就让我们从头开始吧。”我顿了顿，“但这需要时间，也许，我的心，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你。”
母亲似乎松了一口气，眼角的泪水轻轻滑落，她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转身看了看李雪，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却没有反对。我知道，我们的生活，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但至少，母亲的出现，让我开始重新思考，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家，也许能慢慢修复，但一切，终究需要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