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德镇到龙泉，这个望瓯决定不“装”了

在场

携带江西景德镇陶溪川的成功经验，2024年正式运营的浙江龙泉望瓯·陶溪川文创街区被寄予厚望。365天不打烊的高频次运转，让这个年轻的运营团队早早发现了问题——陶溪川在景德镇吃过的“苦”，到了龙泉照样也得吃。龙泉青瓷上千年的积淀、当代服务产业的滞后等，这些问题意味着龙泉望瓯需要通过文化这张牌，走出自己的路径。

龙泉望瓯首个“大考”

“我们不做下一个陶溪川，接下来的打法，要做龙泉和浙江的望瓯。”正式运营一年后，龙泉望瓯董事长冯俊发出这样的感慨。作为土生土长的景德镇人，结合在景德镇陶溪川工作的经验，让冯俊渐渐感到基于景德镇场景在龙泉有点水土不服。

“一部中国陶瓷史，半部在浙江；浙江陶瓷史，半部在龙泉。”1928年起，“中国古陶瓷研究之父”陈万里“八上”龙泉，并在龙泉大窑村写成中国第一部田野考察报告《瓷器与浙江》一书。书中对龙泉陶瓷史的赞誉，至今读起来依然激动人心，也不断激起人们心中对龙泉的向往。

纵使自古便有“瓯婺八闽通衢”“驿马要道、商旅咽喉”之称，作为浙西南交通枢纽的龙泉，却因为层层大山，错过了自明代以来的多个工业化进程。汽车行驶在连绵的群山之间，穿行无数隧道群，进入到这座大山中的隐世之城。龙泉具有明显的山地立体气候特征，这也形成了与浙江不同的饮食习惯——重油、重辣。这一饮食习惯与相距400公里，同时位列八大窑系的江西景德镇，颇为相似。

龙泉文旅发展的新机遇出现在2020年。景德镇陶文旅集团与龙泉市人民政府联合打造龙泉城市文化客厅，之后根据项目主体等命名为望瓯·陶溪川文创街区。街区所在地历经浙江省立改良瓷业工厂、小三线兵工厂、国营540艺术瓷厂、国镜药业等近百年更迭，仅留下少量建筑遗迹与几座标志性的水塔，这意味着这一街区从诞生伊始便凸显的是“现代性”。

一个更符合现代产业效应的龙泉青瓷复兴平台拔地而起。园区里，建筑不再孤立，而是与自然有机融合。秉承“环树造园”理念，建筑师们为原生树木精心留位，让它们肆意生长。水杉从建筑“缝隙”中挺拔而出，繁茂枝叶在屋顶上方舒展，为建筑披上绿衣，二者相互交织，仿佛本就一同从这片土地孕育。

蜿蜒小径穿梭于建筑与树木间，行走其中，头顶是交错枝叶洒下的斑驳光影，身旁是建筑的古朴与树木的生机相互碰撞。玻璃幕墙映着翠绿，砖石墙体攀附着藤蔓，建筑宛如自然生长出的艺术品，质朴又美好。

2024年年底，浙江省“最美公共文化空间”评选中，龙泉望瓯获评“活力人气空间”，这一奖项的评奖标准在于吸引公众关注度和提高参与度。为建筑注入更多内容，才能真正吸引并留住人。

2025年春节是这个新街区的首个文旅“大考”。来自龙泉旅游的消息，2025年春节，36.3万游客涌入龙泉。龙泉望瓯以“新民俗新生活”为主题，火壶、傩舞、脱口秀等诸多活动使这里成为年轻人必打卡之地。春节期间街区接待游客约15.7万人次，来自江浙沪的游客占比77%（浙江58%，江苏10%，上海9%），省内游客中来自杭州、温州、宁波、丽水、金华地区的游客最多。

这意味着，龙泉望瓯承载了春节长假龙泉近一半的旅游人次，已经完成前期覆盖长三角游客的规划。

然而，在试运营一周年的复盘中，龙泉望瓯在现在的运营模式中发现了新问题。适用于景德镇场景的陶溪川模式，进入龙泉后仍需走出自己的路。

历史沉淀的涅槃重生

如何在深厚的历史沉淀中，找到当代复兴之路，这是长期困扰龙泉的难题。

回看青瓷的历史，曾经的辉煌历历在目。作为宋代八大民窑之首，1957年设立的国营龙泉瓷厂，承担起“要恢复祖国历史名窑，首先要恢复龙泉窑和汝窑青瓷生产”的重任。此后，龙泉青瓷作为国礼成为一张“中国名片”。2009年，“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街区建设前的旧貌

这一珍贵的文化艺术底色，正是陶溪川走出景德镇后，首个项目选址龙泉的重要原因。沿用陶溪川的框架模式，主打陶瓷文化牌，设立美术馆、双创孵化平台、教育研学基地、艺术家工作室以及食宿行等配套业态，内容覆盖艺术交流、青年双创、非遗传承、文创设计、研学旅行等，为国内外企业、艺术家、设计师、创业者等提供多元化服务平台。

框架上的相似，在地土壤与服务对象的不同，意味着龙泉与景德镇要走出和而不同的路径。以龙泉青瓷为核心，从艺术家驻场、艺术展览到研游学，龙泉望瓯·陶溪川这一年来紧密围绕文化艺术做内容。

2024年龙泉望瓯成功举办首届“龙泉论剑·万邦造物”中外艺术家共创活动，邀请来自美国、英国、巴西、日本等40个国家和地区的130名国际艺术家，以及龙泉当地40名青瓷工匠，以共创作品的形式展现国际剑瓷文化。2025年龙泉望瓯将持续招募更多优质艺术家参与共创活动。

在很多龙泉人的记忆中，龙泉第一次来了这么多外国艺术家；对于外国艺术家而言，他们也是首次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龙泉青瓷。文旅项目中最重要的人，在这一场景中分为两类，艺术从业者与游客。前者既是需求端，也是供应端，他们是龙泉青瓷当代复兴的链接者，也是街区的文化使者。

让更多海内外艺术家主动走入龙泉，认识新龙泉，首先要解决创作上的壁垒。相对于其他窑口，龙泉青瓷的烧制是有一定技术难度的。龙泉望瓯特地搭建两个柴窑，每月定期为艺术家开窑，国际工作室配套的共享烧成中心内造价不菲的窑炉，放眼全球也是高配的硬件设施。与望瓯·美术馆和共享烧成中心相邻的泥釉料实验室，这个颇具科技感的场地被视为龙泉创新的能量场。

从最初需要景德镇陶溪川导流艺术家，到现如今很多艺术家主动到龙泉驻场，被艺术界遗忘的龙泉青瓷渐渐进入艺术家视野。

据统计，2024年以来，龙泉望瓯累计接待旅游人数达180万人次，带动文旅消费9000余万元。2024年前三季度，龙泉剑瓷产业增加值达8.56亿元，现价同比增长11.9%，累计新增市场主体900余家。

在文旅产品频繁涌现的当下，找到自己的路才能走向长期主义。在产品内核上，独具辨识度的龙泉青瓷，如何引出更多产品线，正是龙泉望瓯探索的方向。

“景德镇烧不出这一抹青”，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在早期西方与中国瓷器贸易的记录中曾提及：“龙泉青瓷是人们所发明的最美丽的东西，看起来比所有的金、银、水晶都更可爱。”从这一年的实践来看，艺术从业者、收藏家群体占比比较大。这意味着，景德镇陶溪川吸引更多年轻人成为“景漂”的路径，未必全然适合龙泉，走精品路线或许是基于在地土壤的新办法。

随着街区客流的增长，建筑渐渐成为打卡的重要点位。2025年2月底，随着旅游淡季的到来，龙泉望瓯推出“旅拍+酒店全免”活动，为符合条件的人提供2晚的免费住宿服务。赏龙泉青瓷、逛龙泉望瓯、品城市文化，不断调整的龙泉望瓯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世界展示当代新龙泉。

建立适应龙泉的新系统

与众多外地人扎堆的文旅项目不同，外地人与本地人并重，这是龙泉望瓯服务主体性上的显著特点。尤其当夜幕低垂之时，本地人打篮球、遛弯、聚会的生活日常，与外地人艺术疗愈、非遗体验、拍照打卡的旅行场景交汇，正是冯俊在总结一年工作时，所提到的土壤和底层逻辑。

2025年初，龙泉获评浙江省5A景区城，这一评选主要依据城区的宜居、宜业、宜游条件。被群山、古村环绕的龙泉，长期以来有着优质的旅游资源，每年的“不灭窑火”龙窑烧制活动吸引大量游客来探秘。2025年春节期间，龙泉青瓷博物馆、龙泉宝剑博物馆（新馆）迎来10万多游客。即便如此，大多数人依然视龙泉为“过客”。

散点状分布的点位是产生这一问题的原因，这让很多长三角之外、无法自驾的游客只能短暂停留在龙泉。龙泉望瓯北邻龙泉溪（瓯江）、凤凰山，现已成为龙泉文化景点串点成线的一个重要节点。街区提供的不仅是留住游客的内容，更为重要的是提供相应的配套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