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今年已经90岁了,眼睛花了,腿脚也不太利索,整天缠着个保姆,吩咐她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我们兄妹6个,本该是她晚年的依靠,谁知,老爸在几年前去世时留下的一纸遗嘱,把我们所有人都逼得进退两难。
“你们这些孩子啊,都是活得轻松。谁想到,你爸去世后,家里能有这种变故呢?”大姐李梅总爱在家族聚会时说起这事,每次说起,总会感叹着眼睛一亮,似乎真把我们一肚子委屈都说了出来。她话里有话,但我们兄弟姐妹中大多不敢反驳。
我们父母是那个年代的典型夫妻,老爸头脑聪明,做事有规有矩,而老妈,性格温和,总是愿意迁就别人。从来不争不抢,哪怕是自己生病了,都会笑着说,“没事,天大的事也能熬过去”。老爸去世后,我们兄弟姐妹虽然都退休了,原本应该承担照顾母亲的责任,却因为那份老爸留下的遗嘱,互相推脱,最终成了老妈的保姆。
那天,正是周末,我们几个兄妹再次聚到家里,讨论着“老妈的未来”。我们围坐在餐桌旁,气氛异常凝重。李梅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我愣了一下,看着她。
“爸当年立下的遗嘱,没见过吧?”她低头轻轻地开口。
我看了看文件,顿时明白了。遗嘱上写得很清楚,老爸临终前明确表示:“我希望老妈能在你们照顾下安度晚年。但若有一人违反这个约定,其他人必须全力接手。并且,最好由外人来帮忙照料,因为咱们家的人,太习惯自己随便,容易照顾不周。”
我心里一沉,想起那几年前,在病床旁我爸最后的一句话:“如果你们不能像我一样照顾好她,就别让她受累。”
“就是这个遗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李梅叹了口气,“我看着老妈,心里难受,可保姆也确实是我爸的意思。”
“你就这么听老爸的话?”四弟李杰有些不满,“照顾她总得有个人亲近点吧?别的保姆能有咱们子女的一半心意吗?”
“我们想亲近也无能为力啊。”李梅回击,“你自己也知道,咱妈一辈子被惯坏了,什么都不肯自己做。要是由我们六个兄妹照顾,她总觉得不方便,总喜欢这一个做,那一个做,闹得我们心烦。”
“可再不照顾她,妈会难过的。”五弟李涛有些焦虑,“她那天说,保姆对她好像越来越冷淡,哪里还像我们当年那样,照顾得那么细致。”
我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老妈弯腰叠被子的背影。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心里有一股无名的难过在翻涌。
“爸的遗嘱就是死死地把我们套住了!”二哥李强站起来,皱着眉头,“我们六个全都在家,可从来没一起给老妈做过一顿饭。她整天和保姆在一起,自己也没办法再活得有尊严了。这样下去,难道就这么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情绪逐渐升温,正当气氛紧张时,老妈走进了客厅。她站在门口,慢慢看着我们,嘴角勾着一抹笑。
“你们在争什么呢?我还在呢,争不过来。”她走到我们面前,慢慢坐下,目光从我们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四弟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妈,咱们兄妹几个在讨论你老人家的生活,咱们……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能不能换一个照顾你的方式?”
“换什么方式?”老妈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她的声音像是温水一样缓缓流淌,“我这不挺好的吗?”
“妈,您别这样了,咱们都在说,您的晚年……”我刚想再说下去,却被老妈摆了摆手。
“晚年啊……”她深深叹了口气,“我活到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让你们操心。你们都退了休,大家年纪也大了。你爸走得早,他有他的想法,我也理解。他总觉得要为我们每个人做点什么,但……我不想你们牺牲自己,牺牲你们的生活,来照顾我。给我找个保姆,能让我生活得舒服些,也就是他的一番心意。”
我愣住了,心中一阵愧疚涌上来。老妈从小到大,真的不太求什么,总是默默为我们付出,而我们反倒因为一个遗嘱,陷入了各自的挣扎。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老妈低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成为什么累赘,我希望你们过得轻松一些。”
老妈的眼中有些湿润,她虽然年纪大了,但那份柔软的心性,却没有被时间改变。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家里,不是遗嘱,而是我们心里对她的责任,让我们永远无法将她从我们的生活中抹去。
“妈,”我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其实,你一直都在我们的心里,怎么可能是累赘呢?”
她微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手:“所以,我不需要你们为了我而改变什么,只要你们过得好,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那一刻,兄妹们都安静了。我们明白了老妈的用心良苦,也从她的话中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虽然遗嘱依然存在,但它不再是束缚我们情感的枷锁,而是一个提醒,让我们懂得,照顾母亲不仅仅是物质上的责任,更是情感和心灵上的承诺。
从那以后,保姆仍然照顾着老妈,但我们兄妹每周都会轮流去看她,陪她聊天,带她出去走走。老妈的笑容,依然那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