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奇袭
煤炭山山峰高达七百二十五米,称为七二五高地,敌人在高地设置了一个山炮中队和两门野炮。当刘旅与山下敌人接战时,敌炮兵即以山炮向刘旅阵地纵横射击,并用野炮轰击其后方村庄。好在自唐集团军担任江防任务后,军委会就先后调来了山炮团和重炮团助战,这使刘儒斋也可以同时集中四个炮兵连为步兵冲锋做掩护,而不再像以往那样只能被动地挨敌人炸了。
刘旅攻势猛烈,一天激战下来,山下敌人已被逼得退至距离七工五高地一里处。不过越靠近高地,也意味着离敌人的炮口更近,进攻部队所需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得知前线的这一情况后,郭勋祺特地拨出一个手枪连到前线交范子英使用。范子英于是以两排手枪兵为主,组建了一百人的敢死队,命令他们向敌炮兵阵地实施夜袭。
面对敢死队的潜行奇袭,敌人一时慌乱,顾不得招架便从高地上败退了下去。敢死队一鼓作气,一直追到了高地下面,这时刘旅才向敌人发起正面进攻。
敌人一看情况紧急,赶快调来两艘军舰,停在七二五高地及梅埂之间,用舰炮对刘旅进攻部队进行轰击。刘旅伤亡很大,郭勋祺、范子英这才不得不鸣金收兵。
虽然敌人力量较强,范师未能像前江口那样将登陆之敌完全驱除干净,但仍收复了七二五高地、场镇等处,同时他们也在战斗中给予了敌人以沉重打击,据从日方搜集到的情报,在煤炭山战役中,日军总计伤亡在四百人左右。
为了表彰郭军,军委会特发电令,晋升郭勋祺为第二十三集团军副总司令(仍兼五十军军长),对其他作战有力人员也都分别给予了嘉奖。
虽然郭军是前江口、煤炭山战役的主角,但他们能取得较好战绩,也少不了友军的密切配合,尤其是陈万仞军(周绍轩师亦属该军),江岸第一线防务基本都由他们承担。
陈万仞毕业于四川武备学堂,原为刘文辉部属,后投奔刘湘,或许是被郭勋祺、刘兆藜等人的光环所掩蔽之故,此前他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担任江防重任。
陈军负责的江岸防线长达五百里,每一个地方都守,很容易被日军各个击破。一般情况下,若不是临时集中兵力,即便在前江口、煤炭山等要地,陈万仞也只能以连为单位调兵设防,更多地方则都是用排班组织小分队,在江边进行流动性游击作战。
铜陵县属的老舟镇周围沟渠环绕,芦苇为林,黄仲侯班(黄仲侯为该班副班长)在这一带进行警戒,侦察敌舰艇动向。一天黄昏,他们突然发现一艘汽艇停在江面不走了,黄仲侯感觉有戏,便与众人带着机枪、手榴弹潜伏在芦苇丛中。
天黑后,只见艇上敌人高挂煤气灯,取出啤酒罐头,狂饮大嚼,好不快活。按照事先的约定,黄仲侯一声笛响,士兵们从三面用机枪、手榴弹向敌艇攻击,几个日本兵当即中弹坠入江中。其余敌人惊慌失措,但弄不清楚袭击者所处的准确位置,只好用机枪朝岸上盲目还击。
黄班越战越勇,大家奋不顾身地向敌艇猛掷手榴弹。眼看敌艇逐渐下沉,敌兵完全失去抵抗能力,黄仲侯大吼一声,率全班从芦苇丛中冲出。艇上的敌人被击毙大半,除一人被生擒外,仅福野太郎等三人逃脱。后来另一名班长陈士杰率十五名士兵沿江岸上搜查三天,终于还是将倒在芦苇丛中且行将饿死的这三个日本兵给活捉了。
潘佐师是陈万仞军新添的一个师,他们在抗战第二年才从泸州出发开赴前线,主要在安庆、九江、鄱阳湖、景德镇一带守卫江防。1938年8月,安庆对面的底杠铁山被敌人所占领,敌人占领底杠铁山后,在山上构筑炮兵和重机枪阵地,对唐集团在江岸的活动造成很大威胁。
此后敌主力继续西进,底杠铁山上的留守兵力减少,集团军总司令唐式遵决定乘此机会攻下底杠铁山,任务被交给了潘佐师所辖的饶正钧团。
为了确保得胜,唐式遵特地派军部参谋处长柯子明赴饶团督战和进行指挥。柯子明到饶团后,与团长饶正钧商定还是使用“摸螺丝”的打法,这样既可躲过敌人的监视、轰炸,又能发挥川军的战术长处。
柯子明很有胆识,决心也大,虽然同为“摸螺丝”,但他制定的作战方案以及临场指挥都不落俗套,极富针对性和层次感。战斗一开始,饶团以第一营为冲锋突击爆破营,官兵每人配备八枚手榴弹,到达日军阵地前即以手榴弹猛炸敌人工事。紧随第一营是第二营,该营被作为射击营,各人手持快枪或机枪,枪匣内加满七十板共三百五十发子弹,扑进敌阵地后便用密集火力对日军进行扫射。第三、四营配备轻重机枪,跟着第二营前进,待一、二两营夺得阵地后,马上作为固守阵地的主力,并将一、二两营替换下来。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一、二两营担负着夺得阵地的重任,官兵们不惜伤亡,前仆后继。二营上等兵熊志洲手持一支三八式马枪,直攻至山顶边沿地带。突然,敌人射来的子弹从身旁密密麻麻地飞过,熊志洲赶紧趴在地上,哪知脚下一滑,失足滚下了陡岩,被一丝铁蒺藜给卡住了,导致周身衣裤全都被撕裂。熊志洲挣扎起身,脚一踩,踩到两具尸体,从其穿戴来看,都是敌人无疑。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便从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敌尸上剥下呢子大衣穿在了身上。
黎明时分,熊志洲翻上山顶,这时部队已攻克了敌阵地。此战攻守双方伤亡都很大,底杠铁山上尸横遍地,熊志洲所在的连原有一百六十人,战后只剩下五六十人,伤亡高达三分之二。
秘密行动
敌我两军之所以都要投重兵于煤炭山、底杠铁山,且在争夺战中舍命相拼,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任何一方予以占领,都可以在山上建立炮兵阵地,从而形成难以替代的火力打击优势。两山之中,又以煤炭山的军事价值为最高,可以说是千金不换。
煤炭山原名馒头山,地理位置优越,可俯瞰大江,炮兵阵地设置在七二五高地上,不管进行观测还是射击都十分便利。在南京沦陷前,煤炭山有四家官股大煤矿,其他小规模私人开采者更多,因此山上井矿纵横,成了防炮防空的天然坑道。
自煤炭山七二五高地被郭勋祺军收复后,唐集团即以工兵与炮兵相配合,不分昼夜构筑施工,在高地建立了炮兵阵地。从8月开始,煤炭山炮兵在长江边腰击敌舰艇,多艘敌舰艇被他们击沉和击伤。
9月2日,一艘满载军用物资的中型运输舰在贵池江面受重创,逃至铜陵的夹江口对岸沉没。另有一艘汽艇被击成重伤,逃至下游,艇上的敌兵被其军舰救走。但汽艇被唐集团俘获,清理时发现艇内有汽油四十余箱以及军用器材、罐头食品等大批物资。
煤炭山炮兵腰击敌舰所取得的成果,打乱了日军围攻武汉的作战计划, 日军也因此把煤炭山炮兵阵地视为心腹之患,除不断以飞机侦察、轰炸外,还一再派兵在大通、梅埂、前江口等处强行登陆,对七二五高地进行争夺。
七二五高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已达到了六七次之多。针对这一现状,为了限制敌人的登陆,集团军总司令部策划和组织了一次秘密行动。
1938年9月11日傍晚,在总部参谋处作战课工兵少校参谋胡致周的亲自率领和指挥下,学习参谋张代福、黄士伟以及一个工兵排赶到梅埂,进入老娘娘庙附近狭长的鹅颈地带。
梅埂与煤炭山相距十公里,其两侧遍布污泥沼泽且港湾交错,敌舰艇难以通过,陆军也难以活动,鹅颈地带是从大江到煤炭山的必经之路。按照总部命令,胡致周等人昼伏夜出,在鹅颈地带敷设地雷,同时设置铁条网、鹿寨等障碍物。
夜间作业期间,在江面游弋巡逻的敌舰不断通过曳光弹或探照灯,对岸上的活动进行监视。为了防止暴露,大家只能在黑暗里摸索作业,掘地用圆锹刨土,打桩用麻包裹锤头,以降低碰击所发出的音响。这样一来,作业必然迟缓,难度也很大,但官兵们克服困难,不顾疲劳,紧张施工,终于在13日拂晓完成了任务。
当作业人员收工回到老娘娘庙驻地时,江面上突然火光冲天,敌舰马达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接着大炮声、机枪声、敌军的喊叫声全都由远而近。原来敌舰满载兵员,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已从梅埂左翼的王家山附近登陆。
周绍轩师梁泽民旅事先派了一个营在老娘娘庙掩护工兵作业,当即与作业人员一起进行抵抗。天色微明时,敌机在头顶盘旋,对防守阵地进行俯冲投弹,炸弹与炮弹碎片如暴雨倾泻,步枪子弹更从四面八方向阵地飞来。
由于敌众我寡,力量悬殊,防守阵地很快就遭到突破,作业人员也被敌人包围在了一个方圆不到一平方公里的湖畔洼地中。他们依托湖埂与敌人殊死战斗,工兵排五十余人先后阵亡牺牲,无一生还。胡致周、张代福、黄士伟借助于芦苇丛和群众的掩护,方得以侥幸脱险。
敌人攻占老娘娘庙后,进出于新娘娘庙一线,直逼煤炭山脚下。梁泽民旅主力部队与敌人激战几昼夜,其间不惜肉搏冲杀,付出惨重伤亡代价,才又一次守住了七二五高地。
老娘娘庙失守一事提醒唐集团总司令部及其所辖各部,秘密作业所设下的雷区和障碍物固然可以对敌人的登陆行动造成妨碍,却不能从根本上予以遏制,要想确保煤炭山炮兵阵地,仍须全力以赴。
1938年9月17日拂晓,十架敌机对周绍轩师师部阵地进行轮番侦察和轰炸。周绍轩经过分析判断,认为这是敌人即将再次登陆,侵袭煤炭山的前兆,他立即通知各旅团,要求严密戒备,周密部署,做好打击敌人的准备。
当天上午8点刚过,敌人便乘着四艘军舰,在前江口李阳河马踏岭一带强行登陆,之后向七二五高地发动凶猛攻击。梁泽民旅已做好了相应的迎击准备,他们一面顽强抵抗,一面掩护炮兵用游击射击的方式,从红草山、大凤岭、鸡公岭等高地对敌人进行炮击。据悉,此役共歼灭日军六百六十多人,敌人对煤炭山的进攻也因而收敛了许多。
从8月到10月的三个月时间里,煤炭山炮兵阵地共发射炮弹7343发,命中2485发,击沉敌大小舰艇共十艘,其中包括巨型运输舰一艘、中型运输舰五艘、汽艇四艘。
的巨型运输舰长七十余米,排水量达五千吨。10月12日10时,该舰满载弹药,在行驶至贵阳市池下游流波矶附近江面时,被榴弹炮击中,随即锅炉起火并引起弹药爆炸,一时间爆炸声震天动地,江面一片火海。
在燃烧五个小时之后,敌巨型舰沉没于下江口凤凰洲江面,估计敌人仅在此舰的损失就高达一亿美元左右。巨型舰在爆炸燃烧时,有三艘敌舰冒火进行营教,这三艘军舰也均被波及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