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残阳凝血,暮霭沉烟。游子驻马,但见枯藤垂朽如断弦,老树虬枝似铁爪,寒鸦数点栖作墨痕,啼声碾碎西风。忽有笛音自云外起,惊起鸦阵,掠过长空时抖落几片霜翎,恍若故园书信,飘入袖中已成齑粉。

溪桥石隙间苔痕暗结,流水折出碎金粼光。三两浣女捣衣声里,揉碎了天边绛紫烟霞。炊烟自青瓦间升腾,缠住归人衣袂,却缠不住更鼓催征。檐下灯笼轻晃,烛泪与离人泪同坠,惊破池中冷月。忽忆昔年阿母织杼声里,线缕穿梭如流萤,织就半生离恨。

暮色漫过荒径,老马垂首啃啮霜草。风过枯枝作裂帛声,惊见老树瘢痕深处,竟有嫩芽挣破苍皮。游子忽觉眼底温热——原来天地间凋敝处,自有光阴暗自盘桓。浮生如寄,归途若谜,小桥那畔的灯火,莫不是岁月埋下的偈语?且将断肠意托付流云,待寒鸦衔来春信时,或能参透这枯荣相生的禅机。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曙色初破窗纱,枕上犹浮着海棠残梦。忽有莺声穿帘而入,似银匙搅动乳色晨雾,碎玉溅珠般滚落阶前。推牖见庭中梨云堆雪,枝桠间千百翠影翻飞,衔着半阙未成调的《竹枝词》,将熹微天光啄成零金散玉。

廊下铜铃噙着露水轻颤,与檐角鸠鸟咕鸣遥相和韵。忽闻长空裂帛声,雁阵裁开青霭如裁冰绡,鸣镝般的清唳刺破云翳,震得桃李胭脂簌簌落。小婢卷起湘帘时,竟有衔泥新燕掠鬓而过,遗落半片绒羽,沾着南山的草色与杏花酿的甜香。

忽忆昨夜蕉窗听雨,犹叹春寒锁梦。岂料今朝千禽弄舌,已将冻砚呵开新墨。阶前苔痕浸透鸟语,苔花细数着:啾啁是青石板上跳珠,咕哝是碧潭里浮沫,长啼则如松针穿线,把散落的辰光缝作流云锦衣。

更向深林觅清响,见翠羽点水,拖曳碧痕三五道;乌鹊争枝,抖落松烟七八缕。忽有山雀啄破涧中冰镜,金鳞般的啼声游入云涡,化作天际澹荡钟吕。方知这满世间的啁哳,原是天地在调素琴的宫商。

归来见落花覆满石枰,始悟禽言竟能蚀刻光阴:雀喙啄过的晨昏总短三分,鹤唳掠过的流年偏长一瞬。俯拾阶前碎羽,忽见绒毫间凝着虹晕——原来天地间至妙之理,早在振翅时便已说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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