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响”的朋友让人捉摸不透其心思。其实这里的“不响”,大有意思在里头。



不响,在《繁花》中反复出现,上海人看了后心领神会,哑然一笑里蕴藏了其味无穷。仅仅两个字,却拨动到每个上海人内心深处的心弦。人和人在一起总要通过语言交流,职场里的大会小会要发声音自不待说,即使是夏季公园里乘风凉,或者是大冬天一起孵太阳,三三两两知己好友也好,萍水相逢的路人甲、路人乙也罢,都会七嘴八舌闲聊,但是总有几个沉默寡言。“不响”的朋友让人捉摸不透其心思。其实这里的“不响”,大有意思在里头。

撇开天生不愿意说话的人不说,需要发表意见时“不响”的上海人,也有多种可能性。有的是没想好,暂时不想说;有的是为了避免是非,不想得罪任何人;有的是心里不同意,不愿公开表示;有的是内心赞同,碍于种种原因不想表露,属于沉默地赞许,不反对就是同意;有的是高度认可,觉得无需表达,只需会心一笑,心照不宣即可;有的是内心有无数个不赞成,装作没听见,不想掺和。如果是一场争论,一方突然不响了,不一定表示服输,看上去是退让,其实也可能不想和讲不清爽的人再纠缠下去了,以不响表示不屑。还有一种情况是因为所议之事不简单,为了给自己留余地,所以选择不响作为过渡,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上海人常常讲,不响的人最凶,总在肚皮里做功夫,永远为自己留余地,非到必要时就不响,永远保持神秘,让人去猜,去想象。有意思的是当意见各方相持不下时,不响的人变成了大家都要争取的对象。



其实不管哪个地方的人,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总有些人爱发表意见,总有些人不爱说话。这和人的个性有关,也和地域文化有关。上海有史以来是一个竞争激烈、人们“讨生活”谋生计的地方。大城市生活不易,用于休闲、嘎讪胡的时间相对较少,而且上海四季分明,但冬天不像北方这么冷,不存在“猫冬”时间,也就没有那么多唠嗑的习惯。上海人务实,相信做比讲重要,事体是做出来的,不是讲出来的,即使讲也要讲得有根有据,有实在价值,坊间有一句“瞎讲有啥讲头啦”,实在很传神的。上海人相信做人嘛,就要多做少讲,先做再讲,甚至于只做不讲。会讲不是本事,屏得牢才是本事。做成功了再讲是一种能耐,做成功了仍然不讲更有能耐。

上海又是五方杂处之地,人多是非多,出头椽子先烂,当“冲头”没好处,所谓“闷声不响大发财”,不少上海人相信这个道理,而言多必失,祸从口出,也是大家所认可的经验之谈。凡事想好了再说,看到有的人讲话不过脑子,开口就讲,讲得不对还要死争,这就是上海人称的“咋巴”。总有人天生喜欢讲,亲朋好友事先反复叮嘱要他到辰光不要讲,但是控制不住。“讲好不响,侬看伊又响了”,这是对“咋巴”的埋怨。



上海的市井文化和竞争的生存环境不无关联,人际关系讲究一个诚信,说到了就要做到,做不到的切忌胡乱许愿,宁可不响,也不要瞎讲,所以有一种说法就是和上海人谈合作有点难,但是一旦谈成了,后面“倒赔账”的概率较小。即使是个人之间互相请托,上海人也深知一个道理,一句话没讲出来,你是它的主人,一旦讲出来,你就是它的奴隶,所以上海人在不少场合总是不响。

说话的时间多了,用脑子想的时间就少了;光顾着说话了,观察力就减弱了;话说出去容易,话收回来却难了;图一时口舌之快爽了,后面再去补救就尴尬了。上海人的不响不是简单的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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