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的记忆深处,总会有一些事物,承载着岁月的重量,闪烁着时代的光泽,不管历经多少风雨,都不会褪色。对我而言,老家的那辆架子车,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我的老家坐落在陕北的一条山坳里,像一颗纽扣,紧紧系在黄土高坡的衣襟上,村子不大,几十孔窑洞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山梁,照在窑洞窗户前,整个村子便醒了过来。院子墙根的角落处,静静地躺着一辆架子车,犹如一把独特的时光钥匙,轻轻一转,时光隧道便缓缓打开,那温情的一幕便浮现在眼前。
陕北地区地形复杂,在春耕、秋收等庄稼收获的季节,架子车发挥了关键作用,勤劳智慧的庄稼人用两个木轮、一根车辕、几块木板在套上拉绳,这简简单单的构造,便做出了架子车这一简单而又实用的运输工具。
我对架子车最初的印记,并不是完整的整车,是那孤零零的二个车轮。农闲时,车轮从架子车上卸下来竖立在墙角,摇身一变就是小孩子们眼中翘首以盼的宝贝玩具。90年代陕北农村孩子的玩具少之又少,推车轮玩可谓承载了童年太多的记忆和欢乐,那时的道路全是土路,路面上铺满了黄土和泥沙,孩童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把家里架子车的车轮拿出来玩推车轮的游戏比赛,看谁跑得快,奋力地推动车轮飞速向前滚动,奔跑在乡间小路,身后扬起一道道灰尘宛如在战场上弥漫的硝烟,有的小伙伴会因为刹车不及时,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大家玩乐的兴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没一点事,继续跑,比赛结束后,不管谁快谁慢,谁输谁赢,大家看着彼此一脸的泥土和满身的灰尘,都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现在回头去看,车轮在黄土里碾过的那歪歪扭扭辙痕,像极了我们小时候永远走不直的童年轨迹,如今随着年龄,那些陪伴一起长大的人、一起玩乐的事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架子车对于农人来说,是主要的生产工具,春天里给地里施肥,需要架子车,那一车一车的肥料,孕育出茁壮的庄稼,每一亩地都倾注着一个家庭沉甸甸的希望。车轮留下的深深痕迹,是农民们辛勤劳作的印记。
秋收季节,架子车更要忙得不可开交。当金黄的谷子在田地间翻浪,农民们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刻,挥舞着镰刀将熟了的谷穗一株又一株地收割下来,一捆又一捆地码放在地里,用架子车拉回家中,装满谷穗的架子车就像一座厚实的小山包,农民们拉着车一步又一步艰难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次架子车拉载农作物都需要使出全身力气,身体前倾,弓着背,双手紧握车辕,肩膀紧紧勒着拉绳,双脚用力瞪着地面,车轱辘碾过路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大地的呼吸又像是农民的低语。年幼的我,不懂为什么都这么累了大人们脸上还洋溢着笑容?跟在身后催促地说道“快走呀、快走呀”,殊不知父辈们走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那笑容,是农民在庄稼收获时发自内心的幸福。
冬闲的时候,去集市上采购生活用品,农人们会提前将家中要售卖的农产品装到架子车上拉去集市,有母鸡下的土鸡蛋、园子里种的蔬菜、手工编织的扫把、簸箕等,记忆中,我家用的扫把、簸箕和竹篮全是爷爷和奶奶一根根编成的。去集市的路上,邻里间成群结队地拉着架子车唠着家常、说着琐事不一会就到了集市,将东西售卖出去后再用卖来的钱购买家中所需的日用品,像油盐酱醋、布料、农具等,满载而归的架子车,装的不仅是生活用品,还装着一家人对生活的期盼。
在我的手机相册里,至今保留着2016年回村里时和爷爷奶奶在院子里打谷子的视频。那年,我利用假期回了趟老家,正好赶上秋收,村里像农用车、三轮车、小汽车等交通工具已经很普遍,把从地里拉回到院子的谷穗正用连枷这一古老的农具重重敲打着。爷爷说“庄稼人要对得起每一粒粮食”,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每次吃饭时,碗里有掉出的粮食,我都会捡起来。“信天游唱透黄土地,架子车拉出米粮川”。父辈们身上知重负重、勤劳朴实的品质是我们这一代人宝贵的精神财富,深深影响着我的人生观、价值观。
如今在王庄村偶尔还能看到一两辆架子车,车辕上的木纹裂开了深深的口子,车架上的铁钉也早已锈迹斑斑,却还倔强地钉在那里,那是老一辈农人心中最原始的记忆。
文章配图部分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文学顾问 :魏新怀 刘虎林 高延平 刘玉东 张湛武
主 编 :刘 亮
副 主 编 :白海平 吴生斌
执行主编 :李绥宁
解说编辑 :陈 军
播 读 :白 健
图文编辑 :高婷婷
监制|刘亮
审核|张生燕
责编|白腾 刘强
编 辑|崔春娥 高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