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学会在镜前与岁月和解,方知生命的从容不在抗拒。



我们头上的白发,好像是在夜色的掩映下,呼呼生出来的。这是人到中年的我,一个小小的生活经验。

所谓“呼呼”,自是形容白发蹿生极快,似能一夜间染了鬓角额边。以前,读到伍子胥、练霓裳一夜白头,略带夸张的修辞。但这样的一夜白头,是一种病态的表现。普通人没有那么戏剧性,不会在短时间里,经历从黑到花白乃至全白,但白发在脑袋上的出现,也是星星点点,不请自来的。等你发现时,心里一定百感交集。会有一种知道必将如此,但没想到还是来得那么快那么悄声无息的怨气。

起床洗漱,对着镜子,一切正常,但突然发现鬓角处似乎闪过一点银光。本来惺忪的睡眼瞬间瞪大,侧过脸,让镜子可以反映出鬓角全貌,在一堆细碎发茬里,扫雷式寻找银光所在。因为反光,加之鬓角发丝细小,实在很难找到突现白发的明证。不死心,灵机一动,拿来手机对着自己脑袋啪啪拍了几张照,然后一张张放大检视——果然,有两三根白发躲在一堆黑发里,银光闪闪。

生了一分钟的气,接着是叹了一口气,把照片发到好友群,正式宣布,初老的迹象,终究如期而至,如今,我也有了白发。但群友的反馈,并不如我想象中的热烈。相反,大家都很镇定,纷纷表示,他们每个人都经历过白发暗生后被发现的那一刻,已经习惯。



不由得想起,不过就在几年前,某日去理发。当时流行一种奶奶灰的发色,即是把乌发染成灰白色,状如蒋捷《虞美人·听雨》词中“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的样子。那时,在意穿着,喜欢照着纽约东京街拍里的帅气大叔打扮自己。看到大叔们一头灰白头发,自有一种成熟但不油腻的清爽,希望自己也要变成这样。问了托尼老师,说要做这样的发色,先要洗掉头发里的黑色色素,再漂染成白色。我一听,化学药水把黑色洗光,想想头皮都发烫,对自己说早晚头发会白,就不争今朝了。遂作罢。

光阴荏苒,没过几年,我从想染成奶奶灰,进入了以黑发为傲,害怕白发的人生阶段。这个阶段的特征,就是照镜子的时候,特别留神观察鬓边发色。后来发展到在电梯里,如果有镜面,就会忍不住看上两眼。此时如果有同龄朋友,便去观察他的发色有没有比之前多生几根华发。如果真有,一定笑话他一番,心里又为自己的青春尚在而暗自得意。

我们内心都会经历这一番对于发色的纠结吧。每个人都害怕时光悄然而逝,在我们的身体上留下种种创痕。白色,是头发的另一种发色,是衰老到来时,免费附赠的礼物。皮肤变皱不再鲜润,是一个渐变的过程;骨质流失,看不见摸不着;血管硬化血压的变化,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唯独头发变白,是突然而至的醒目信号,宣布我们正步入人生的秋天。



已渐生白发的群友们,走过了这样的心路历程。应对办法,行动力强的朋友,不是在跑步就是开始游泳。于是,我突然理解,为什么他们纷纷加入了锻炼的洪流,而且在同龄人中,这个队伍日益庞大。哪一天,跑不动游不动了,这些看不上广场舞的人,重整为广场舞团,我也不会奇怪。佩服他们,没人抱怨,都在抓紧时间享受生命呢。

李宗盛在《给自己的歌》里唱道:“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鬓边微霜,如今我开始听得懂这段歌词的味道。生命历程急不来,你注意发丝的时候,头发偏不白,但总有一天,它会在不知不觉到来。既然如此,何必惊慌,新年和我那些坦然的群友一样:接受,并且,去跑吧,跳吧——接受该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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