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源县县城一角
1993年11月15日12时45分,洱源县公安局李国源局长收到了一封从洱源县凤羽乡迎春旅社寄出的匿名信,信中以极为潦草的字迹写道:“我对公安局恨之入骨,因为公安局逼死了我的阿爸和阿妈,让我成了一个叫花子,流落江湖,现在我成年了,开始为我父母报仇的生涯,直到今天我才回到我阔别11年的故乡炼铁(乡)。目前我已经组织了九个人8支枪,枪是我从保山的施甸、怒江的泸水、四川的凤丹等县的公安局写信要来的,他们都乖乖的给我了。现在还缺1支枪。要向贵县公安局要30000元钱和一支最好用的54式手枪,子弹500发。限你们在11月25日晚将钱、枪和子弹放在洱源至乔后公路K21处公里桩的石头下面。你们要是不给我,我们就要杀人、炸桥,你们试试看!”
54式手枪
李国源看完匿名信后的第一感觉是:这人是个神-经-病,但凡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有胆子向公安局写敲诈信?但这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李国源又将匿名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后立即做出如下决定:
1、由分管刑侦的王保才副局长带领一个小组前往凤羽乡尽快查清此事;
2、立即将匿名信的内容向洱源县县委、县政府和大理州公安处报告;
3、李国源自己亲自带领一个小组赶往炼铁乡,在炼铁派出所的协助下围绕信中提及的嫌疑人、事进行调查;
4、联系大理州公安处作战值班室,请求协查信内暗示的保山的施甸、怒江的泸水、四川的凤丹等县是否有人曾向当地公安机关投寄匿名敲诈信。
身穿92式警服的公安民警
21时15分,各方面的调查结果陆续反馈汇总到李国源的手中,情况非常不乐观:施甸县、泸水县方面都没有收到匿名恐吓勒索信件,而四川省压根就没有凤丹县这个地方。凤羽乡迎春旅社从11月12日到11月15日总共就入住六个人,经排查都和本案无关;前往炼铁乡的小组也空手而归,压根就没发生过公安局在十一年前逼死人家父母的事情发生过。
王保才副局长在凤羽乡的走访没有结果后,立即对恐吓信再度进行研究,发现信封是洱源县印刷厂印制的,规格式样与在凤羽乡街上几个经销户售卖的信封完全一致,其邮编为671209,系凤羽邮电所发出。
随即,王保才副局长立即赶往邮电所核实情况,证实这封信是在11月12日从凤羽邮电所发出,但是邮电所营业员已经记不清是谁来投递这封信。
11月16日14时,洱源县公安局在会议室召集各派出所所长的会议,在会上,刚从炼铁乡赶回来的李国源局长向各位所长传达了匿名信的内容,要求各派出所所长们集思广益。面对如此猖狂、明目张胆地向公安局勒索钱财和枪支弹药的作死行为,各派出所所长们“红温”之后迅速就这封匿名恐吓信的内容中蕴藏的线索开展集体“头脑风暴”。
经过热烈讨论,大家得出一致结论:以匿名恐吓信的内容反映,其语言表达前后基本一致,书写纸、墨水一致等方面不可能为神-经-病病人所为;个别语句语法混乱,错别字极多等特点反映出此人的文化水平有限。信中称谓的“阿爸”、“阿妈”在洱源地区只有在凤羽乡的白族才会这样称呼自己的父母。与此同时,发信地点在凤羽乡,要求公安机关“交货”的地点是在乔洱公路K21处正好位于凤羽乡境内,证明作案人对凤羽乡很熟悉,甚至就是凤羽乡人。
电视剧《英雄无悔》中的92式警服
因此,大家一致决定将凤羽乡确定为侦破此案的重点地区,由王保才副局长带领一个小组连夜赶往凤羽乡,会同凤羽派出所的民警在凤羽乡开展排摸工作,其他派出所也要根据实际开展调查,积极发现新的线索。
会后,王保才副局长带着刑警队杨光裕副队长等四名刑警队侦查员跳上一辆北京212吉普车星夜赶往凤羽乡,经过20分钟的疾驰后赶到凤羽乡时,接到李国源局长电话通知的凤羽派出所干警和凤羽乡联防队已经在派出所内等候多时。王保才副局长不顾疲劳,连夜召开动员会,对次日的调查工作进行了分工,将行动力量分成三个大组,对全乡所属各村公所分片调查排摸——
90年代的北京212警用吉普车
90年代的派出所民警
11月17日14时左右,负责起凤村、庄上村负责排查工作的凤羽派出所所长赵朝辉、洱源县公安局刑警队侦查员杜斌兴奋地赶回派出所,向迎上来的杨光裕副队长说:“老杨啊,有收获喽!”
原来,他们查到起凤营头村的18岁无业青年周汝庭有重大嫌疑,理由如下:
1、周汝庭是当地有名的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阿混”。
2、周汝庭初二还没念完,就因为不愿意学习而辍学。辍学后,周汝庭被凤羽乡联防队招募,在凤羽派出所帮忙,但他为了获取奖励而故意报假案,被识破后遭到严厉批评。
3、1993年6月的某天,起凤小学女教师张某向派出所报案,说她接到恐吓信,信中向她勒索200元钱,要求将钱放到起凤村后的文昌庙的一个石香炉下,如果不送钱,就要她的命。派出所经过笔迹比对,发现周汝庭的笔迹和匿名信的笔迹基本一致,因此周汝庭因敲诈勒索被联防队开除并劳教了三个月,周汝庭因此对公安机关怀恨在心。
4、周汝庭的父亲是起凤小学的语文教师,母亲却是大字不识一筐的农村妇女,夫妻感情并不好,经常吵架,有了周汝庭后,父亲周某对他严格要求,而母亲却对他溺爱不已,为此夫妻两个彻底反目,周某直接住校不回家,父母的矛盾式的对待让周汝庭的性格有相当的负面影响。
5、周汝庭辍学后就学会了抽烟喝酒,并和社会上一帮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成天泡在凤羽乡的录像室,对《新干线爆炸案》、《愤怒的航空港》、《中国勇士》等影片痴迷不已,对里面的劫机、敲诈勒索他人获得巨额意外之财的侠客、强盗佩服不已,认为他们活得潇洒、自在。
《新干线爆炸案》
《愤怒的航空港》
《中国勇士》
6、周汝庭不许他的朋友叫他本名,而是给自己取名为“狼”,让朋友管他叫“狼”他才高兴,他还叫其在洱源县第一中学读书的侄子周某某给他刻了一方“狼”字印章。并且经常扬言:如何把别人口袋里的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才是“人生快事”。
杨光裕立即提取了起凤小学1991年初中升学考试周汝庭的试卷,将上面的字迹和11.15案恐吓信上的字迹进行字迹比对,发现两者的笔迹的起笔、落笔、书写方式、流畅程度都相吻合。至此,可以确定恐吓信就是周汝庭所写。
11月18日凌晨,王保才副局长带着侦查员杨炽明、杨义龙、杨志芳在赵朝辉所长和凤羽派出所民警闻重高便衣进入起凤营头村。为了确保抓捕周汝庭的行动万无一失,他们首先到周汝庭家附近开设的台球室核实到周汝庭确实已经回了家。然后又到起凤小学做周汝庭父亲周某的工作,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干出如此作死之事时,周某勃然大怒,大义灭亲的表示全力配合人民警察的工作。
在周某的带领下,王保才等人进了周家,在卧室逮住了睡梦正酣的周汝庭,当场搜出了周汝庭写恐吓信所用的纸笔、墨水,一把军用匕首和一方刻有“狼”字的印章。
当他们给周汝庭戴上手铐准备带走时,周汝庭的母亲冲出来拼命阻拦,结果被周某一耳光打倒在地,大骂她把儿子给带坏了,现在正好让人民警察替她“修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从收到恐吓信到抓到周汝庭,总共耗时56个小时。
面对审讯,周汝庭交代了自己干下如此作死之事的缘由:
“当我受那些电影的影响,开始构思如何获取意外之财来达到吃喝玩乐的目的。我曾想过去集贸市场当‘钳工’,但想到自己曾经亲眼目睹过一个小偷被现场抓获后被愤怒的人们群殴揍得那副头破血流的惨样,就打消了当小偷的念头。我又想过抢劫银行,但又顾虑到我自己势单力孤,如果草率行动,银行一定会有戒备,等于自投罗网。”
“所以我就想到了给公安局局长写敲诈信,我不认识公安局局长,但我认为公安局长什么事情都能办到,再说公安局还曾把我给处理过,我心中对公安局有恨,所以我就起了这个念头。”
“11月12日,我向公安局局长投寄了一封匿名恐吓信,为了显得我很厉害,信中我编造了什么九个人、8条枪在外地干了多少坏事等谎言。但没想到才这么几天就被你们公安局找到了,唉——现在想起来我的行为真是愚蠢、幼稚、荒唐、可笑。”
最终,周汝庭因敲诈勒索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