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吃东西！你这个赔钱货！」婆婆的怒吼打破了午后的宁静。我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向客厅，看见的是让我心碎的一幕：我4岁的女儿小芽被婆婆拽着小手臂，原本咬了一半的红苹果滚落在地上。
「妈，您别这样，小芽还小。」我上前想解救女儿，却被婆婆狠狠地瞪了一眼。
「小？她就是被你惯坏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连个苹果都吃不完，将来有什么出息！」婆婆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就要打小芽。我赶紧把女儿护在身后，感受到她小小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这已经不是婆婆第一次这样了。自从小芽出生，她就从未给过好脸色。邻居家生了个男孙，婆婆隔三差五就去串门，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可对自己的亲孙女，除了打骂就是冷眼。
「你看看隔壁家的小明，才三岁就会背唐诗了。你生的这个，整天就知道吃，连个苹果都啃不完，简直是浪费粮食！」婆婆的声音中充满了嫌弃，「我就知道，生女儿没有好事，早知道当初就该...」
「妈！」我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难听话，「小芽是您的亲孙女，您怎么能这么说她？」
婆婆冷笑一声：「亲孙女？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不知道生男生女的差别？你看看街坊邻居家，哪个不是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你倒好，就生了这么个...」
我看着怀里瑟缩的女儿，她大眼睛里噙满泪水，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这一刻，我心如刀绞。自从结婚以来，我一直忍让，期望用时间和孝心化解婆婆的成见。可三年过去了，她对小芽的苛责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变本加厉。
「妈，这是最后一次。」我直视婆婆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您要是再这样对小芽，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怎么？你还想顶撞我这个婆婆？」她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以为你能...」
我没有理会她的叫嚷，抱起女儿转身就往房间走。身后传来婆婆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不绝于耳的咒骂。但这一次，我不准备再忍让了。因为我知道，如果连做母亲的都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那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
把小芽哄睡着后，我坐在床边，看着她哭花的小脸，心里酸涩难当。这半年来，婆婆对小芽的苛责一直在升级。记得上个月，就因为小芽不小心把玩具撒了一地，婆婆二话不说就把她心爱的布娃娃扔进了垃圾桶。而同样的事情，邻居家的小男孩做了，婆婆却笑呵呵地说：「男孩子调皮是正常的。」
掏出手机，我翻看着前几天拍的照片。照片里，小芽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碗白米粥。那天婆婆特意煮了一大锅红烧肉，可却只给小芽盛了一碗白粥。「女孩子吃那么好干什么？省着点给你爸补身体。」这是婆婆的原话。
想到这里，我的手微微发抖。自从嫁到这个家，我一直想做个好儿媳，处处忍让，样样迁就。可婆婆的重男轻女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前几天下雨，她居然让感冒发烧的小芽自己走回家，而把伞留给了顺路的邻居家小男孩。
「妈妈...」小芽在睡梦中喃喃地叫着，小手无意识地抓着被角。我轻轻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起身走到客厅，婆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嘴里还在念叨着「现在的孩子太娇气」之类的话。我拿起包包，直接出了门。
半小时后，我提着一盒最贵的智利车厘子回来了。这盒车厘子足足花了我298元，几乎是我们家一周的水果开销。推开门时，婆婆正要去厨房准备晚饭。
「小芽，宝贝，起来吃水果了。」我温柔地把女儿叫醒，故意提高了声音。然后，当着婆婆的面，我打开那盒车厘子。
「妈妈买的是什么呀？」小芽揉着惺忪的睡眼。
「是车厘子，特别甜的那种。」我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递到她嘴边，「来，张嘴，啊——」
婆婆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们的动作，脸色变得铁青。我却视若无睹，继续喂着小芽吃车厘子。
「这么贵的水果，你就这么糟蹋？」婆婆终于忍不住了，「一颗车厘子就够买好几个苹果了！」
我微微一笑：「妈，您说得对。所以啊，与其让小芽吃不完的苹果挨打，还不如让她吃最贵的车厘子。反正，打都是要挨的，不如吃得痛快些。」
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婆婆愣在原地。我继续若无其事地陪着小芽吃车厘子，还时不时擦擦她的小嘴。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婆婆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这是在跟我作对？」
我给小芽擦了擦嘴角的果汁，轻声说：「妈，您觉得是作对，我觉得是明白。」说着，我又拿起一颗车厘子，「小芽，张嘴，啊——」
「咔嚓」一声，小芽开心地咬下车厘子，甜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我赶紧用纸巾给她擦拭，动作轻柔。这一幕似乎刺痛了婆婆的眼睛，她猛地冲过来就要抢走果盒。
「够了！你这是存心气我是不是？」婆婆脸色铁青，「一个小丫头片子，值得你这么糟蹋钱？」
我不动声色地把果盒护在怀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婆婆：「妈，在您眼里是糟蹋钱，在我眼里是疼爱女儿。您觉得打骂能教育好孩子，我觉得关爱才能让孩子健康成长。」
「你...你这是要跟我对着干！」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我看你就是被这个赔钱货迷了心窍！要是当初生个儿子...」
「妈！」我打断她的话，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请您不要再说『赔钱货』这样的话。小芽是您的亲孙女，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不是用来计算价值的物品。」
婆婆被我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震住了，愣在原地。我趁机继续说道：「这些年，您对小芽的歧视我都看在眼里。您偏爱邻居家的男孩，对自己的亲孙女却百般挑剔。今天因为半个苹果打她，明天因为一块糖骂她，后天可能因为一片饼干又要罚她...」
我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小芽的头发。女儿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紧紧地靠在我怀里。
「您知道吗？小芽晚上做噩梦时，经常喊着『奶奶不要打』。她才四岁，可是心里已经对自己的奶奶充满了恐惧。」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您觉得这样对吗？」
「我...我这是为她好！」婆婆的声音也开始发颤，「现在的孩子都被惯坏了...」
「为她好？」我苦笑着摇摇头，「妈，您扪心自问，如果小芽是个男孩，您会因为吃不完半个苹果就打他吗？会因为打翻一碗汤就不给他吃饭吗？会因为弄脏衣服就把他关在阳台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婆婆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来，小芽，」我抱起女儿，「我们去阳台看星星。等会儿妈妈给你讲小兔子的故事好不好？」
「好～」小芽奶声奶气地应着，还不忘回头看了婆婆一眼。那眼神里既有害怕，又有一丝期待，却被婆婆的冷脸打碎。
那天晚上，家里的气氛异常压抑。婆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时传出翻箱倒柜的声响。我抱着小芽在阳台上看星星，讲着小白兔摘星星的童话，直到她在我怀里沉沉睡去。
凌晨时分，我被客厅的动静惊醒。透过门缝，我看见婆婆正在收拾行李。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刻意避免发出声响。月光下，我注意到她不时用手帕擦拭眼角。
「妈，」我轻声开口，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您这是要回老家吗？」
婆婆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你不是盼着我走吗？如你所愿。」
「我没有盼您走，」我走到她面前，「我只是希望您能平等地对待小芽。她是您的亲孙女啊。」
「亲孙女？」婆婆冷笑一声，声音却有些哽咽，「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本不懂我们那个年代的苦。重男轻女怎么了？我们那会儿，谁家不是这样？生了儿子才有依靠，生了女儿...」
「可是时代变了啊，妈。」我轻声说，「现在的女孩子一样可以撑起一片天。您看看我，不也在努力工作，照顾着这个家吗？」
婆婆终于转过身来，月光下，我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你以为我不知道时代变了吗？可是...可是我就是改不了。看见小芽，我就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为了省口吃的给弟弟，我经常饿着肚子...」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婆婆对小芽的苛刻，某种程度上是她童年阴影的投射。但这并不是她继续伤害下一代的理由。
「妈，」我轻轻抓住她的手，「过去的苦，就让它过去吧。您看看小芽，她多可爱啊。您要是愿意敞开心扉，她会给您很多快乐的。」
婆婆甩开我的手，固执地提起行李：「不用说了，我这把老骨头，改不了了。与其天天看你们这样，不如回老家清静。」
「那您好好保重。」我没有挽留，因为我知道，有些观念的改变需要时间，有些距离的产生也许是暂时的必要。
「妈妈...」身后传来小芽怯生生的声音。回头一看，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站在房门口，小手紧紧攥着睡衣。
婆婆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抱起小芽，看着婆婆的背影消失在晨曦中。女儿在我耳边小声问：「妈妈，奶奶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不是的宝贝，」我吻了吻她的额头，「奶奶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明白疼爱是比责骂更好的教育方式。」
婆婆走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一条来自老家邻居的微信：「你婆婆这几天总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看着路过的小女孩发呆。」我看了看消息，没有回复。
生活重新回归平静。没有了婆婆的责骂声，小芽变得开朗活泽了许多。吃饭时，她不再战战兢兢，玩耍时的笑声也越来越响亮。
一个月后，收到婆婆寄来的一个包裹。拆开一看，是一件粉色的小连衣裙，下面压着张纸条：「让老姚家裁缝做的，你让小芽试试。」
「妈妈,这裙子好漂亮！」小芽兴奋地抱着裙子在镜子前转圈。
我看着镜中女儿欢快的样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裙子,是示好还是愧疚,亦或仅仅是一个长辈对晚辈例行的施舍？
「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啊？」小芽时不时会这样问。
我总是含糊地回答：「等她想回来的时候吧。」
其实我知道,有些隔阂一旦形成,就像墙上的裂缝,就算补上了,痕迹依然在那里。但至少,我的女儿不用再因为吃了半个苹果而挨打了。
窗外蝉鸣阵阵,又是一个燥热的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