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飘着劣质檀香的味道,我跪在父亲遗像前,看着照片里他永远定格的微笑。三姑六姨的啜泣声像钝刀割着耳膜,直到大伯的皮鞋声踏碎这场虚伪的哀悼。

"小航啊,这是你爸当年写的借条。"大伯从褪色的皮夹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边缘已经碎成锯齿状。我盯着那串歪扭的数字,五万元后面跟着的日期是2003年7月,那时我还在小学操场追着蜻蜓跑。



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枯瘦的手抓住我的胳膊,嶙峋的骨节硌得我生疼。我认得这张纸——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大伯踹开我家铁门,唾沫星子喷在父亲脸上:"不还钱就把你儿子抵给我家当学徒!"

"当时说好周转三个月就还。"大伯的假牙在说话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利滚利算到现在,也就三十来万。"他的金表在挽联映照下闪着冷光,那是去年堂哥结婚时父亲送的新婚贺礼。



二姑突然从花圈后面探出头:"要说欠钱,我家那十万......"她臃肿的身躯裹在紧绷的孝服里,让我想起十年前她抱着病危女儿的CT片,在ICU门口把父亲工资卡塞进自己口袋的模样。



律师朋友陈默的消息适时震响:"民法典规定民间借贷诉讼时效三年,但要注意......"手机屏幕在掌心发烫,我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枚翡翠扳指——那是爷爷留下的唯一物件,此刻正躺在大伯带来的文件袋里。

"钱我会还。"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深井里传来,"不过要按银行同期利率。"灵堂突然陷入死寂,表舅公的助听器发出刺耳的蜂鸣。母亲的手骤然松开,她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嘴角却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当我把装着翡翠扳指的锦盒推回去时,大伯的脸涨成猪肝色。他当然不知道,昨夜整理父亲遗物时,我在铁盒底层发现了二十年前的汇款单——2005年2月14日,五万元整,收款人正是大伯的名字。



走出殡仪馆时,春寒料峭的风卷起满地纸钱。我摸出手机拍下那张脆弱的借条,配文"有些亲情比纸还薄"。母亲把保温杯递给我,杯壁还残留着父亲常喝的老君眉的温度。

在母亲坟前供上最后三炷香时,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总说"情义无价"。那些被亲情绑架的夜晚,他蹲在阳台抽的每一支烟,原来早为今天埋下伏笔。我把借条叠成纸船放进溪流,看着它载着二十年的恩怨,晃晃悠悠漂向远方。

有些亲情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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