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握着电话的手在微微发抖,听筒里传来老同学王建国沙哑的声音:"田静的老伴去年就走了,听说她现在一个人住在城西的老年公寓......"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黄的叶子轻轻落在窗台上。老刘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是1968年,他和田静都在县文化馆工作。田静是舞蹈老师,他是美术老师。每天清晨,他都能看见田静在院子里练功,纤细的身影在晨光中旋转,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刘老师,早啊。"她总是这样笑着跟他打招呼,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溪水。
可是好景不长,因为家庭成分问题,田静的父亲被下放到了农场。临走前,田静红着眼睛来找他:"我爸说......说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老刘头闭上眼睛,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记得田静转身离去的背影,记得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记得自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勇气追上去。
"老刘?老刘?你在听吗?"王建国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在,在听。"老刘头清了清嗓子,"建国,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田静的电话?"
挂掉电话后,老刘头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躺着一个褪色的信封,信封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田静穿着碎花连衣裙,站在文化馆的台阶上,笑得明媚动人。
三天后,老刘头终于拨通了田静的电话。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他的喉咙突然哽住了。
"喂?请问是哪位?"
"是......是我,刘志远。"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田静,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是你啊......"
他们约在周六上午的公园见面。那天早上,老刘头特意换上了儿子去年给他买的新衬衫,还对着镜子仔细梳了梳稀疏的白发。
公园里,晨练的老人三三两两。老刘头远远就看见了那个坐在长椅上的身影。田静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外套,头发已经全白了,但依然梳得整整齐齐。
"田静。"他轻声唤道。
田静抬起头,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昔。她站起身,微笑着说:"你来了。"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着,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老刘头注意到田静的手有些发抖,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不用......"田静想要推辞。
"披着吧,别着凉了。"老刘头坚持道,"我记得你以前就怕冷。"
田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还记得啊。"
"记得,都记得。"老刘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记得你最爱吃糖葫芦,每次路过都要买一串;记得你练功时总喜欢放那首《茉莉花》;记得你......"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田静停下脚步,轻声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老刘头深吸一口气,"田静,我......我一直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勇气......"
"别说这些了。"田静打断他,"我们都老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有用!"老刘头突然激动起来,"田静,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太晚了,但是......但是我不想再错过了。这些年,我常常想起你,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
田静的眼眶红了,她别过脸去:"志远,我们都这个年纪了......"
"正因为我们都这个年纪了,才更要珍惜剩下的时光。"老刘头鼓起勇气握住田静的手,"让我照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