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不入薄命司

——洞烛


游历四方


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宝琴最大的特点,是她广泛的游历。

不同于贾府那些自幼生活在深宅大院、被礼教与家族规训所束缚的女子,宝琴自幼随父母漂泊各地,见识了大江南北的风土人情。

这种游历不仅赋予了她更为广阔的视野,也让她在性格上多了一份从容与超脱。


她的出场惊艳而突兀,离场也悄无声息。

贾府过年,作者特意用她的视角来观察。

这种在其内又观其外的特殊感受,很特别。

但这恰恰也是她对包括她本家在内的四大家族的关系的表现。

她热闹,随和,融入非常快。

但她可以很快跳开。

这是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她与这一切的羁绊并不深厚。这种疏离感,使她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与悲剧中,始终保持着旁观者的冷静态度,不被深深卷入其中。

她的心境,更像是一个游历四方的旅人,对世事有深刻的理解,却不为之所困。

特有视角


立意是非常超然的

宝琴的相貌自然不必说,才气也是一流。

但她的才,和旁人有一种不同。

她那几首怀古诗,写得好不好先不论,立意是非常超然的。

这些诗作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的小情小调,更多的是对历史人物命运的深刻领悟与反思。

她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古代名人的悲欢离合,从中提炼出一种超越时代的沧桑感。

这种通透的领悟力,有一种对人生无常的深刻理解。

所以,她诗中既有对历史兴衰的感慨,也有对个体命运的洞察。

整部红楼梦,这是宝琴所特有的。

每一段旅程都是短促的,可能也是不完整的。

旅程中的人物注定是要分手的。

所以,一切遭遇,很快就会变成一段历史,浓缩为一个故事。

长此以往,旅人会有一种特有的视角,也会有特有的联想。

她会由经常性的、被动的空间变化,转变为对时间的思考

这种对人生大势的清醒认知,让她在面对现实生活的波折时,能够保持一种内心的平静与坚定,不至于被情感的波涛所吞没。

乘桴浮海


不妨远离尘世

宝琴的名字源于凤凰琴,典出于赵飞燕

赵飞燕的经历,自然是浮华背后脆弱与孤独的合奏。

杜甫在《陪柏中丞观宴将士二首》中,直接以凤凰喻宝琴。先是丧乱之痛,幸而“劫后余生”。

于是,这里就有了一种贯穿起来的通感,宝琴的经历形成了微妙的呼应。

她虽然年少,但已然在广泛的游历中看尽世事沧桑,内心早已沉淀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所以,宝琴不入薄命司。

子曾经曰过:“君子无道则隐,有道则出”

子还曾经曰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在儒家思想中,隐士是一种可以自主的选择。

当社会秩序混乱、道德失序时,君子选择退隐,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这种退隐并非逃避,而是一种自我修养与超然物外的智慧。

可以想见,当家族的命运走向衰败时,宝琴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而是以一种游离的姿态,保持着内心的自由与独立。

当社会无法容纳自己时,不妨远离尘世,漂泊海上,保全自身的清白与尊严。

宝琴是天生的游人,她自然会“乘桴浮海”在现实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航道。

灵活超脱


在困境中保持清醒

在这个层面上,宝琴是宝钗的反动。

相对于宝钗对儒家正统的坚守,宝琴的处世之道更加灵活和机智。

当宝钗选择顺应家族安排、恪守传统礼教的时候,内心深处,大概是洋溢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士大夫操守。

这当然是高尚的,充满理想主义的。

但这也是悲剧的。

所以,宝钗最终无法逃脱“薄命”的宿命。

而宝琴则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不被权力和情感所拘泥。

她的灵活与超脱,不仅让她在家族风暴中全身而退,更展现出一种超越世俗的智慧。

这种智慧,正是儒家隐士精神的现代演绎:在困境中保持清醒,在纷争中守住自我。

宝琴是作者的一个梦,一个后手,是红楼女儿能够逃离薄命的一个象征。

如果无路可走,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无处安放


一种更复杂的人生课题

然而,宝琴的“幸运”是否真的意味着她逃脱了悲剧?

她的游历与疏离让她不被现实的纷争所累,但也因此少了深厚的人际纽带。

她的独立与超脱,是否也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孤独与漂泊?

相比于深陷红楼梦魇的女子,宝琴的命运或许更接近一种“无根的自由”——在看似幸运的外表下,隐藏着无法融入、无处安放的内心。

或许,薛宝琴真正的命运,不是幸运或薄命的简单二元,而是一种更复杂的人生课题:如何在自由与归属、独立与连结之间找到平衡。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答案,永远都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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