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柱第一次见到杏花，是在村口那棵老杏树下。那年他六岁，杏花五岁，她穿着碎花小褂，扎着两个羊角辫，蹲在树下捡杏花。春风一吹，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她的发梢、肩头。
"给你。"大柱把自己捡到的花瓣都塞进杏花手里。杏花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大柱哥。"
从那以后，大柱每天放学都会在杏树下等杏花。春天捡花瓣，夏天捉知了，秋天摘果子，冬天堆雪人。杏花总是跟在大柱身后，脆生生地喊"大柱哥"。
十五岁那年，大柱考上了县里的高中。临走前一天，他拉着杏花来到杏树下。"杏花，等我毕业就回来娶你。"大柱红着脸说。杏花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我等你。"
然而大柱的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他托人给大柱说了门亲，是县里供销社主任的女儿。"人家有正式工作，能帮你安排工作，杏花能给你什么？"父亲的话像一把刀，剜在大柱心上。
大柱跪在父亲面前："爹，我只要杏花。"父亲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要是不答应，就别认我这个爹！"
那天晚上，大柱偷偷跑回村里。杏花正在灯下绣花，见他来了，连忙起身："大柱哥，你怎么回来了？"大柱一把抱住她："杏花，我们私奔吧！"
杏花却轻轻推开他："大柱哥，我不能让你为难。你回去吧，好好读书。"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
大柱回到县城，整日魂不守舍。未婚妻来找他，他避而不见。父亲气得摔了茶杯："你要是再想着杏花，我就去村里闹！"
消息传到村里，杏花的父母坐不住了。他们给杏花说了门亲事，是邻村的一个木匠。杏花跪在父母面前哭求，母亲却抹着眼泪说："闺女，咱不能耽误大柱的前程啊。"
出嫁那天，杏花穿着红嫁衣，最后一次来到杏树下。她摘下一朵杏花别在发间，轻声说："大柱哥，下辈子我再做你的新娘。"
大柱得知消息时，杏花已经嫁为人妇。他跑到杏树下，痛哭失声。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他的衣衫，也打湿了他的心。
多年后，大柱在县城安了家，有了体面的工作。每年春天，他都会回村看看那棵老杏树。树还在，花依旧开，只是树下再也不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又是一个杏花纷飞的季节，大柱站在树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大柱哥。"他浑身一震，缓缓转身。杏花站在不远处，鬓角已染霜华，眼神却依然清澈如昔。
"我离婚了。"杏花轻声说，"他对我不好。"大柱的心猛地揪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他走上前，握住杏花的手："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春风拂过，杏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迟来的花雨。树下，两个不再年轻的身影紧紧相拥，仿佛要把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