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正月初八。

星期几来着?噢,星期三,刚到一周的中间,安慰自己周末可期。等等,因为调休周六也得上班。过节的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一一闪现。在通勤路上,望着熟悉的街景和站名,整个人怅然若失,什么也不想做,唯有“不想上班”可描述此时此刻的心理状态。


《海绵宝宝历险记》(The SpongeBob SquarePants Movie,2004)剧照。

春节假期调整了生活的节奏,也改变了我们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过去这几天,没有星期,也没有日与月,大年是唯一的计算时间方法。人们常说,一个假期的结束总是伴随着没法免疫的“假期综合征”“节后综合征”,而春节这段日子,或者说这个重要的生活仪式将人从日常的规矩规律中解放出来,是一年之中难得的放松时刻,什么也不用去想,怎么玩都有正当性。要道别春节假期恐怕比其他假期更不容易。

接下来几天大概都不那么好受,想家,想睡觉,“不想上班”。真的,书评君感同身受。我们于是邀请出版、金融、互联网和司法等行业(不含教师等)的朋友来分享他们的“节后综合征”。他们的共同特征都是初八上班,当然偶尔也闯入一两个初十以后才开工的分享者,让人羡慕嫉妒恨——最终还是一并放上。其实“节后综合征”也并非全民皆有的“病症”,当我们将其病理化时,也省略了返乡和上班两者之间的其他关系。上班提供的秩序,或许反而是逃离某种生活束缚的方法。

让我们一起挺过节后的这几天吧。

口述 | “节后综合征”不同表现的上班人

整理|罗东

节后第一天,

整个人都不好


《过年》(1991)剧照。

凤梨(像我的狗子一样走走停停的智能硬件民工):30岁的人了,“节后综合征”最显著的是“想家”“喜欢哭”,哈哈哈哈哈,很神奇,可能年纪大了,越来越感性。

我以往一般就是给自己找点开心的事情做,比如出去玩一下,看一下电影,吃点好吃的,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但是今年有个比较立竿见影的方法,就是跟AI(Deepseek)对话,把自己的难过和困惑直接表达出来,可以很快地得到很多有数据基础的全面反馈。AI给到的回答其实大部分都在意料之中,但可能是情绪低落或者在自己原本的生活工作里面久了想法容易稍有固化,很难快速地想清楚一些事,重新建立积极情绪。

高举AI大旗!AI并不能帮我直接解决生活里困惑的难题,但是在这个分享情绪很不方便的年代,他确实帮助我建立了很多正面的情绪。

小米(互联网从业者):不想上班、精力无法集中、恐惧长时间集体社交。克服“节后综合征”的方法是写新年规划、个人季度计划,列书单。

小雪(总觉得自己被时间推着走的小雪人):最严重的是上班前几天(差不多倒计时48–12个小时达到峰值),大概就是希望全宇宙停下,我不要去上班。克服的方法是坚持第一天就到岗,领一个“开工利”,在熟悉的工位擦擦灰,午间去熟悉的小店吃工作餐,味道回来了,基本也就进节奏了。


《开往春天的地铁》(2002)剧照。

杨思凡(要做一个cool girl):因为我每次过春节就回老家,跟爸妈和各种亲朋好友一起吃喝玩乐,在家什么也不干,除了睡就是吃。所以开工后我会有点“难受”,没办法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工作氛围不浓厚,也不想加班。有一次是因为实在太想家,正月十一开工,正月十五我就又买票回老家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最严重的一次?

我觉得克服“节后综合征”最好的方法就是交给时间,慢慢地适应每天地铁上下班,渐渐地进入工作,身边的人逐渐从亲属换成好友和同事,这种情绪就会冲淡。

Jessie(文化行业从业者):“节后综合征”的感受像天气预报,在大年初五情绪局部升温,在初七晴转多云,晚间已经伴随小雨。具体表现:1.0阶段,嘴上无数次说“不想上班”;步入2.0阶段,开始一遍遍查看下一个假期时间,疯狂查旅行攻略;发展到3.0,内心开始筹划跑路,产生“干脆自由职业,一直休息多好”的念头。可仔细想想,余额比我假期的上进心还少,明天还得爬起来搬砖。

用分析的方法诊断综合征


《上班一条虫》(Office Space,1999)剧照。

李讪然(影像工作者):若论起类似“节后综合征”的情况,在我理解里可能更像是被从自我内心的秩序和节奏中强制抽离出来,即将面对另一种工作节奏前的紧张和焦虑。具体症状对我而言可能体现在对时间的焦虑。休假最后一天读书和看电影都难以进入,又担心时间虚度,又担心还有度过最后假日更好的选择。于是就经常能看到一个人,一手压着书页,一手拿着鼠标,视线游移,心神不定,惶惶度过工作日前夜。

克服方法无他,洗碗、遛狗、睡觉。

Eric(在甲方和乙方、业界和学界之间横跳的打工人,一个循规蹈矩的不合时宜者):一是“剧烈怀旧”,假期余额不足时开始循环回忆假期里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快乐瞬间,但有时又会突然想不起某一天具体做了点啥;二是“怅然若失”,一种没有具体指向和明确对象的“空落落”的感觉,有点类似于海德格尔所谓“畏”(Angst)的不可名状的不安感。最严重的一次是假期最后一晚躺在床上感受这两种症状的叠加,然后失眠了。

作为重度J人,我会在假期最后一晚列一个节后工作任务的清单,大致想想轻重缓急和应对策略,帮自己重建一下秩序感和掌控感,准备切换状态,心里会踏实和安定一些。


《今天不上班》(きょうは会社休みます,2014)剧照。

小罗(在出版界起起伏伏伏伏伏伏的苦瓜):症状一般是刚开工的那一两天会感到无所事事的迷茫,在工位上甚至会有一些难以忍受的焦躁之感。哈哈,其实好像只是“不习惯休息也不习惯上班”的现代社会症候的一种表现。

总体来看,我自己是算不太有“节后综合征”的人,只是在没有什么明确的工作要处理的时候会感到坐立难安,但话说回来,确实也不太想自己去“创造”工作(笑)。

克服“节后综合征”或者说克服这种空虚状态的心理,我自己的方式一般有两种,一是保持在公司之外的生活秩序,要吃早餐、运动等;二是要积极地给自己找事做,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别的什么,什么都不做是种比较危险的状态。

睡眠是第一等大事


《编辑部的故事》(1992)剧照。

张向荣(历史写作者):最主要的就是睡眠不足。假期有充足的时间做完想做的事,所以能毫无遗憾地早睡早起。上班了,不得不在下班后切割睡眠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第二天自己被闹钟从酣睡中叫醒,和被谋杀的性质是一样的。

克服“节后综合征”的方法是说服自己,生前何必多睡,死后必定长眠。

圆圆(ENFP,拖延症晚期患者):对于熬夜党来说,节后最痛苦的就是“倒时差”,毕竟假期真的是昼夜颠倒,一下子要切换到早睡早起模式,进入活人微si的状态。

工作的时候很容易走神,而且会时不时且不自觉地拿出手机看看假期拍的照片或者视频,咂巴咂巴再回味下假期的快乐,叹气声会持续回荡在办公室上方。

睡眠只能放假前三天开始慢慢调整。会给自己做很久很久的心理建设,前一周工作的时候,我会把工作节奏放慢,给自己一个适应的时间。

休息时间,我会放空自己大脑,听听歌。回到家会收拾房间(即使已经收拾过了)丢掉一些过期的或者不需要的东西。累了,就把自己埋在猫猫里,猛吸。这样才会慢慢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北上广依然相信爱情》(2016)剧照。

阿也(不专业的脱口秀营销编辑):晚上睡不着,早上醒不来,工作没动力,回家想聚会,顿顿想大餐。

克服方法是哄一哄自己,营造一种还在假期的氛围,给自己吃点好的,喝点奶茶,跟朋友保持联系。

陈小橘(社科图书编辑):上班之后“节后综合征”主要是不想早起,不想通勤,其次是将要失去自由支配的时间。不过印象中最严重的一次“节后综合征”是写论文的时候,那时候不用上班,春节休息到十五之后才开始“复工”,打开论文资料百般无奈,甚至还有点淡忘了,适应了两三天之后才回到正轨。

哈哈,这个问题有一个非常实际的解决方法,就是把年假安排在比方说四五月份,这样的话就会期待时间往前走,还有就是在假期的倒数第二天返京,假期最后一天宅家,看看书看看剧安静地度过,和工作日衔接一下。

我还是比较期待公司能点到的一些外卖的hhh(哈哈哈),所以甚至有些馋了。如果复工之后能有一些新的挑战和尝试,可能也会更期待一些。

诗逸(图书编辑):饱食终日、过度睡眠。看着食堂里的碗,想着家里做的菜。减少对美食的幻想。投入工作后就很难过度睡眠。

九月十三天(一个永远向往自由的“打工吗喽”):“不想上班!顶格厌工情绪(尖叫!)但是身体还是很听话的听到闹钟就起床、出门,坐在工位上灵魂放空,怀疑人生。我还是比较理智的,不会有很严重的“节后综合征”,可能因为日常也会有厌班情绪,可以自然接受这个反差感,假期随心安排生活到工作日淡淡的活着。

上班前一天来一个大大的充电。首先!一定要睡到自然醒,起来休闲地吃个饭,运动一下,去超市采买一些未来一周的牛马口粮。下午可以约约朋友,但是晚上一定要早点回家,看个电影喝点小酒作为假期的收尾,收拾收拾心情准备第二天早起了。真诚建议,这一天不要轻易联系自由职业的朋友,谁不希望余生皆假期呢!

一个“节后综合征”长期患者的

独白

阅辉(前文学编辑,现暂时担任“旷野散步员”):我从小就有强烈的“节后综合征”。每到七天的假期,前三天里总能体会到单纯的快乐。但从第四天开始,我就会感受到越来越强的焦虑感,因为我意识到假期已经过半,却对此毫无办法。从六七岁时的假期开始,我就希望自己能找到让时光停滞的方法,但一转眼,我已经快三十岁了。


《童年往事》(1985)剧照。

上班之后,“节后综合征”最明显的体现是“时差”。即使知道第二天很早就要起床,我依然很难在三点之前入睡。甚至,越是希望自己早睡,在床上的自己就越是清醒(那可能是我一生中最为清醒的时候)。到了早上起床时,夜里的清醒终于被一扫而空。我曾在某篇小说里看到这样一句话:“他虽然没有睡着,但也没有醒着。”这就是我节后第一周的工作状态。

有一次,我忘了关掉我在假期的起床闹钟,于是节后第一天的上午十一点,我的手机在办公室里铃声大作——我的手机醒了,我却没有。


《土拨鼠之日》(Groundhog Day,1993)剧照。

假期的结束犹如一场小型“失恋”。但与真正的失恋不同的是,这场“失恋”的痛苦并不能靠工作来缓解。恰恰相反,工作正是这次“失恋”的原因。为了能撑过节后的第一周(有时长达七个工作日),我会解禁一些自己平常不太能享受的快乐——平时不喝咖啡的我会在这一周点几次咖啡(越甜越好),平时不常主动溜号的我也会在上班时间开始规划和幻想下一段旅程。而平常就喜欢讲各种破梗的我会在这一周用更多谐音梗“祸祸”同事——我相信他们会原谅我,因为他们也都“疯”了。

而在今年,我侥幸免于面对“节后综合征”的考验,因为我暂时告别了职场。在辞职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我走了几万公里,拍了几万张照片,看见了生命的千千万万种可能性,却依然没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一种。我想,当我再次回归职场的时候,或许会经历一次更为严重的“节后综合征”。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找到自己的下一段路。

我其实没有综合征,

想上班


《毕业生生存指南》(Post Grad,2009)剧照。

沈家念(还没想好怎么介绍,一个默默无闻的打工人):虽然初八上班,上班后就要面对项目的压力、领导的责问以及如何与同事相处的课题,但是过年在家时家人的催婚、与年少朋友的关系的生疏、小城镇生活的无聊都让我想逃离,工作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以工作忙碌之名,可以对冲掉父母的责备,逃避掉与年少朋友关系淡漠的事实,用工作的压力刺激缓解生活的无聊以及精神的匮乏。相较于工作的压力,过年的压力某种程度上更大呢。

钱师傅(前人文杂志编辑):拖家带口的,其实已经没什么“节后综合征”,一定要说这个词儿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处理妻子孩子的“节后综合征”,他们一个是难得返乡,一个是疯玩了七天,就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还在处理孩子突然爆发的伤感情绪。

对于中年人来说,与其说是“节后综合征”,不如说是劫后余生,赶紧回去上班才是唯一的解,虽然节后的工作免不了继续鸡飞狗跳,但总算是有两天大家都处于“节后综合征”的懒散时间,也是难得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非衣(金融保险业从业者):我倒没有感觉“节后综合征”,由于春节期间作息、饮食、活动都打破了平时的生活习惯和规律,开工后又恢复了规律作息和生活,反倒觉得还不错,平常心,平常事。

文森(司法从业者,业余书评人):本人身上不太存在“节后综合征”,倒是有一点“节尾”征候,不想上班,格外珍惜假期最后两天。这种心态自小就有。最严重的的一次可能并不是春节,而是大学生涯的结尾,当时毕业和就业已经确定,明知在学校日子滋润,去上班第一关就要军训,很不想面对这种落差。所以,在我身上,虽然时间上不是“节后”而是“节内”之末尾,但这种留恋被窝、抗拒苦劳的心态是熟悉的。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必须要做、要面对的事,就只能提前着手,把一两天的压力分散到更多的日子里,压强就小了,就更好承受。比如八天假期的头几天我都睡到十点以后,一来需要补觉,二来享受放纵,不放纵觉得浪费,但在最后三天我就逐步把闹铃调为九点、八点、七点,强制自己渐变回归通勤作息。主观心态不容易直接着手,但会随着客观要件而变化。


纪录片《四个春天》(2017)画面。

余天(每年春节都加深一遍“北上广留不下,家乡回不去”):我其实没什么“节后综合征”,一方面是我家现在几乎没春节氛围,像走亲戚、一起做饭、聚在一起看春晚、放鞭炮等都是小时候的记忆了,我也是除夕当天到家,初四就回北京了,回来后做的事也和周末没什么区别,看电影、打游戏、和女朋友逛街,没什么休了一个长假的感受,所以深究起来,可能“假期综合征”不一定来源于时间长短,而是做的事情和以往不同,反而去年3天的假期出趟国,回来上班后心绪更难回来。

但也有一些焦虑和压抑在,我在大厂上班,设定的OKR(即目标与关键成果法)不会因为春节减少,返工后要密集处理几天落下的进度,现实是通过加班来补偿假期。

书传(我的生活和工作注定与书籍不可分割):说实话,我几乎没有“节后综合征”,可能这么说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做书这个工作的确是自己喜欢的。这几天甚至还梦到和书相关的事情。放假与不放假,我的心情都差不多,可以说“不以假喜,不以班悲”。但是,话说回来,今年春节我们放了11天,可能因为惯性,想继续待在家里,看喜欢的书或者电影。也许这种想法本身,也算是“节后综合征”,只是非常弱,可以忽略不计。

我想自己没有很强的“节后综合征”,可能与我放假时所做的心理准备有很大关系(但这不是刻意的),即在放假的当天我立马就想象着假期结束后开始工作的状态。


《早间主播》(Morning Glory,2010)剧照。

口述/“节后综合征”不同表现的上班人

整理/罗东

编辑/西西

校对/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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