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雁钢
广袤的晋北地区土地上,立秋节气早已过了一周,天气却没有一丝秋的凉意,依然如盛夏般炙热难耐。孤寂的小村庄,正午时分,太阳如火球般悬在空中,似乎要把大地燃烧起来。即使有一阵风路过,却也如热浪般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此时的村庄早已失了生气,即使有顶要紧的事,人们也会窝在家中,任由狗子们瘫在树荫底下拼命吐着舌头。
北方的院子普遍偏大,沿着院墙种满白杨树,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
正屋的门被推开,走出个身材纤细的媳妇来。这媳妇似乎心情不太好,满脸不高兴挂在脸上,虽然那张脸像是刷了腻子粉的墙面白得吓人。
她把一盆子吃的倒在狗盆子里,阴阳怪气地说:“吃吃吃,小心哪天撑死!”
这句话多少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不知道到底是在骂狗,还是骂正在屋里的公公和婆婆老两口。
媳妇越骂越上瘾,骂别人家媳妇都在城里住了楼房,骂别人孩子都在城里上学,这家人都死绝了,顺便还问候了一家祖宗。
声音在村子里传出好远,老二带着这骂声的回音一起回来,把门哐的一声摔得响亮,以显示内心的愤怒。
老两口在家里此时正犯着愁。从大城市回来的二儿子在家里已经闲了很多天,这几年城市有疫情,工作不好找。二儿子说得没错,老两口心里也清楚。可他们一辈子种地没什么本事,这些年全靠二儿子帮衬,帮家里盖砖瓦房、给大儿子娶媳妇、买种子、农药……
当初说好正屋四间兄弟俩一人两间,先帮着老大娶媳妇,然后大儿子再帮兄弟娶媳妇,可大媳妇进门后死活不同意,不但一分钱不出,有时还把一家人骂个狗血喷头。
老大本身娶媳妇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上他本来就性情懦弱,对媳妇儿的蛮横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老两口对大媳妇的强势可以忍,但老二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这让他们十分的着急。
有一天,邻居刘三下井回来说他们矿上要几个工人,问老二想不想去,老二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他也知道矿上不安全,可哥哥靠不上,父母又没办法,先干上几年再说吧。
老二在矿上每天早出晚归,闲时就在院子里逗逗那条小花狗,日子也像流水一样过去了。
一日傍晚,村长火急火燎冲进院子,说他们老二在矿上出了事,让老两口赶紧去医院。两口子急急忙忙进了城还是没有见上儿子最后一面。他被落下的矸石砸中,脑袋被砸个稀烂,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农家院子终于恢复平静,大儿媳妇如愿住进城里的楼房、出进有小车,孩子也进了城里最好的学校。逢年过节也会回到村子然后拉着一车东西再回去,妈长妈短叫个不停。
只有老两口还守着这个院子,想二儿子时就会在坟前坐坐,和他说说话,给他添添土。
院子里的白杨树叶落了一地,只有小花狗不停跳来跳去,它望着大门,等着什么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