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老知青,曾经在山西省太谷县插队落户生活了六年,后来招工到太原国棉厂工作,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北京工业学院,离开了我生活了多年的第二故乡,回到了北京。在山西插队落户期间,我意外听到了老队长和他婆姨的对话,后来才知道,村里那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绝对是空穴来风,老队长绝对是个正派人,根本不是别人想象的那样。

1968年秋天,我们清华附中的同学们在北京车站乘坐火车离开了北京,开启了我们到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生涯。



来到山西省太谷县境内,我们十一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下梁庄大队第五生产小队插队落户,五队的梁兆丰队长安排我们暂时借住在了老乡家中,我和冯燕住在了社员刘大妈家。

刘大妈当年四十多岁,结婚第三年她的男人就因病去世了,那时她的女儿才两岁,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的光景了。我们到刘大妈家借住时,她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就刘大妈和她双目失明的婆婆两个人了。刘大妈二十五岁开始守寡,日子过得有多苦,别人难以理解。

我们到刘大妈家来借住,刘大妈特别热情,把她居住的那间房子拾掇出来,让我和冯燕居住,刘大妈搬到她婆婆居住的那间房子里,她和婆婆睡在一铺土炕上。她婆婆住的那间房子不如我和冯燕住的那间房子敞亮,她闺女出嫁前就和她住在这间房子里。

帮我俩摆放好行李,刘大妈还帮我俩撑上了蚊帐。她说山沟里蚊子大,被叮咬一下,身上就会红肿一片。刘大妈给我们的第一感觉,就像妈妈一样亲切。

来刘大妈家借住的第二天,梁队长就给我和冯燕送来了口粮,还有半筐青菜,他很亲切地对我俩说:“你俩有啥困难或有啥要求就跟我说,我尽量帮你们解决困难。你们想吃青菜,就到咱队里的菜园去找李大伯,我跟他打过招呼了。”

之后的日子里,梁队长经常到刘大妈家来看望我和冯燕,也经常给我们送一些蔬菜,有时还帮我们挑水。我和冯燕在刘大妈家借住,也跟着刘大妈一起搭伙吃饭。因为我和冯燕的一日三餐都由刘大妈负责,队里一天额外给刘大妈记二分工。

因为梁队长经常给我们送菜,也经常帮我们挑水,再加上队里额外给刘大妈记二分工,社员们中间渐渐也就有了闲话,说梁队长和刘大妈不清不楚,说他安排北京知青到刘大妈家借住是有目的的,这样既能为刘大妈捞好处,还能找借口和刘大妈见面。

其实,梁队长是有家室的,他的婆姨很贤惠很善良,就是长得不是那么好看,皮肤有点黑,个子有点矮,眼睛还不大。但她生的两个娃都白白净净,高高的个头,大女子结婚成家了,做了大队书记的儿媳妇,二小子初中毕业当了民办教师,村里的漂亮女子都很喜欢他。梁队长给我们的印象也很好,我们也没看出他和刘大妈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村里为什么会有这些风言风语,我也不明白。

记得是我们来到刘大妈家借住的第二个月,刘大妈家的房子漏雨了,梁队长来帮刘大妈修房子。当梁队长满头大汗从房顶上下来时,刘大妈看梁队长两手都是泥,就拿了一块手巾帮梁队长擦脸上的汗水,这一幕正巧让我给看到了。

看我突然从外面走进院子,刘大妈不好意思了,赶紧拿着手巾进屋了。我看梁队长两手泥巴,就端来洗脸盆,让梁队长洗手。梁队长一边洗手一边不好意思地说:“才刚那事你也看到了,你刘大妈就是帮我擦了一把汗,这事可不敢声张,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又会添枝加叶乱嚼舌根。你刘大妈家里没有男人,我是队长,她家有啥难处我咋能不帮呀,可那些风言风语,我听了心里也难受……”

那年初冬,队里为我们知青盖了四间房子,成立了五队知青点,我们十一名北京知青都搬到知青点一起吃住了。空闲时间,我和冯燕经常到刘大妈家串门,有时也帮她照顾双目失明的婆婆。



一晃就是三年,我们在渐渐长大,也在慢慢明白事理,但有一件事我还是不明白,社员们为什么私下里总会议论梁队长和刘大妈的事情,我曾亲耳听到两位大嫂说梁队长年轻时就跟刘大妈相好,这都十几年了,要不梁队长咋总是往刘大妈家跑呢?她俩还说看到梁队长拿队里的粮食送人情,可没少给刘大妈填窟窿。还有更难听的……

尽管有人总是私下里说三道四,说梁队长和刘大妈的“风流事”,可梁队长照样帮刘大妈家干活,帮她家修房子,队里分了口粮也是梁队长帮她扛回家,我还看到他用架子车拉着刘大妈的婆婆去公社卫生院看过病。凭我的感觉,梁队长应该是个正直人,他应该不会干狗扯羊皮的事情。

记得是1972年的初秋,当时我们知青点养了一头猪,我们几个人天天轮流去田间地头割青草喂猪。那天中午,我和冯燕到村东的那片高粱地薅草,就在我俩准备回家时,忽然听到高粱地里有人说话:“石锁兄弟,这一晃你都走了二十多年了,还怪想你的。弟妹和婶子都挺好,有啥事我都会去帮忙,你放心吧。今天是七月十五,我来给你烧点纸钱……”

当时给我俩吓的头发都立起来了,后来听出了是梁队长的说话声,我俩才不那么害怕了。后来问队里的饲养员梁大伯石锁是谁,梁大伯说石锁就是刘大妈的男人,梁队长和石锁是结拜兄弟。饲养员梁大伯还说,梁队长是个正派人,可不要听旁人胡说八道。

1973年回北京过春节,我给梁队长家买了一点北京的糕点。那天吃罢晚饭我去梁队长家,刚走到房门口,只听梁队长和他婆姨在说话:“山根他娘(山根是梁队长儿子的小名),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你也都听到了,我倒是没啥,可这对刘玉芹影响多不好啊,这事真难办,她家有事我不能不管,可……”“山根他爹,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谁爱说啥就说啥嘛,你和石锁兄弟是磕头兄弟,他家的事咱咋能不管哩。往后刘玉芹(刘大妈叫刘玉芹)家有啥事,咱俩一起去,看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还能说个啥……”

听了梁队长和他婆姨的对话,我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淳朴善良的梁队长这么仁义,那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为啥要传播这样的谣言啊?

1974年秋天,我被招工到太原国棉厂工作。离开下梁庄大队那天,梁队长的婆姨给我煮了十多个鸡蛋、刘大妈给我烙了白面饼让我带在路上吃,梁队长套了队里的毛驴车,一直把我送到公社汽车站。分别的时候,梁队长从衣兜里掏出几块钱,硬是塞给了我,然后笑着说:”王庆香,以后咱下梁庄就是你的家,你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看着淳朴善良的梁队长,我哽咽着点点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在下梁庄插队落户生活了六年,我那是第一次流眼泪。

恢复高考后,我考上了北京工学院,终于圆了我多年的大学梦。回北京读书前,我去了一趟下梁庄,给刘大妈和梁队长家买了衣物和礼品,把用不着的生活用品都送给了梁队长家。那天我遇到队里爱嚼舌根的那两位婆姨,当着她俩的面,我故意对旁人说,梁队长是个淳朴善良的正直人,谁要是昧着良心说梁队长的坏话,老天爷都不会饶恕他们……

那两位长舌妇看了看我,翻了翻白眼,谁都没说话。

2001年初冬,梁队长去世了,当年我们在下梁庄大队插队落户的五名同学(其他人没联系上)赶回下梁庄,送了老队长最后一程。梁队长出殡那天,刘大妈的女儿和梁队长的儿女一样身披重孝,跪在老队长灵前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料理完老队长的后事,我和冯燕去看望刘大妈,刘大妈拉着我的手,哽咽着说:“这么多年,我家多亏了你梁大伯帮助,要是没有他的帮助,我家的日子真没办法过,我婆婆的丧事,也是你刘大伯操心料理的。你梁大伯就像我的亲哥哥,比亲哥哥还亲……”



后来刘大妈和梁大妈都相继去世了,我们就没再回下梁庄。每当回想起当年在下梁庄插队落户的往事,每当想起淳朴善良的老队长,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敬爱的老队长,我们北京知青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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