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慌里慌张地推门进来，发布一条消息：县长哭了。
办公室里所有深埋的目光，探照灯似的齐聚小李身上。
县长哭了？
对！小李又说一遍，县长哭了。
在哪？
在会议室。小李答。
会议室有人吗？问的人心里不明白，县长能当着众人的面哭？
小李说，人山人海，会议室坐满了。
你是说，当时在开会？
是的。开全县的干部大会。小李说。
在那个场合？县长哭了？
小李答，对。县长真的哭了。小李怕大伙儿不相信，故意加重语气，再说一遍县长哭了。
怎么会呢？有人还是不相信。这人不相信是有道理的，他能列出种种证据。
他说，大前年，县长的爹死了，县长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又说，去年，县长的娘仙去，县长也没掉一滴眼泪。
他还说，这两件事儿，我都在场，我是见证者。
他之所以说这些，就是不相信小李说的话儿：县长哭了。
大伙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小李会不会散布小道消息啊。
小李急了，眼睛红红的，眼泪快掉下来了。
有人说，你看你小李，就是县长真的哭了，跟你有什么相干，你也跟着哭？
大伙儿在心里想，小李这小子，平时看怪老实的，怎么也会来趋炎附势这一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大伙儿这么一想，觉得没劲儿，各忙各的活儿，想尽快散去。
小李突然哭出声来。
有人过来劝，别哭，小李，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人觉得大伙儿这样不信任小李，有点儿太过分了，毕竟都是一个大楼上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就接着问，县长要调走了？这人这样猜测，好像在给小李磨面子。
小李说，不是。
那么，县长跟人吵架了？那人又问。
不是。小李说。
大伙儿一齐埋怨说，这不是那不是，县长哭什么哭？没道理嘛。
小李已泣不成声了。
大伙儿又说，真是！到底县长为什么哭？你小子倒是说清楚吗！
小李抹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涡淮煤矿发生矿难，三百多人埋在下面。
办公室死一般地沉静，连呼吸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这样的沉静只一会儿功夫，有人就哭了。
接着，办公室里哭声一片。
再接着，整个办公大楼接二连三地一片哭声。
再接着，哭声像传染了似的，全县人民都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