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志强，今年五十岁，出生在河北省一个偏远的小村庄。
家里兄弟姐妹三个，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小时候家里穷，父亲身体不好，靠种地勉强维持生活。
母亲是个勤快能干的农村妇女，没上过学，但心灵手巧，总能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可尽管如此，生活的重担还是压得一家人喘不过气来。
1982年，我十岁，弟弟八岁，妹妹才五岁。那一年，父亲因病去世，家里的天塌了。
母亲带着我们哭了一场又一场。父亲的葬礼刚办完，村里人都劝母亲改嫁，说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日子没法过。
可母亲咬着牙拒绝了，拉着我们三个孩子的手说：“你爹没了，我就是你们的爹。咱们苦点累点，也要把这个家撑下去。”
为了养活我们，母亲决定带着我们外出打工。那时候农村人外出打工的不多，母亲顶着压力，拖着三个孩子，开始了漂泊的生活。从此，我们一家人离开了故乡，开始了四十多年的颠沛流离。
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和母亲的辛苦绑在一起。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刚离开村子的那一年，母亲带着我们坐了整整两天的火车，到了南方的一个城市。
到那里后，母亲找了一份在砖厂做工的活儿，每天早出晚归，满手都是泥巴和血泡。
有时候实在太累了，她就抱着我们三个孩子哭。
那时候我不懂事，问她：“娘，你怎么了？”母亲抹着眼泪笑着说：“娘没事，娘是高兴。”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母亲撑不下去的时候。
南方的冬天潮湿阴冷，没有暖气，屋里总是湿漉漉的。
母亲为了省钱，舍不得买足够的煤块取暖，晚上就让我们三个挤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又薄又破的棉被。
她自己却穿着父亲留下来的旧棉袄，靠在墙角打盹。有一次我半夜醒来，看到母亲的脚冻得通红，心里难受得直掉眼泪。
我小声问她冷不冷，她拍拍我的头说：“娘是大人，不冷。你们几个孩子不冷就行。”
弟弟和妹妹比我小，不懂事，母亲总是让着他们。每次吃饭，母亲都说自己不饿，把饭分给我们三个。
那时候我总觉得母亲特别能吃苦，像个铁打的人一样。可后来，我才知道，她并不是不饿，而是舍不得吃，想把仅有的粮食留给我们。
我们一家人漂泊的日子并不好过。
母亲带着我们换了很多地方，从砖厂到纺织厂，从纺织厂到建筑工地，哪里有活儿干，母亲就带着我们去哪里。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手从来没有好过，总是裂着口子，有时候连饭都端不稳。
我长大后才明白，那是因为她常年干重体力活，手上没一天能得到休息。
母亲的辛苦我看在眼里。十三岁那年，我偷偷跑去建筑工地找活干。工头一开始不肯收我，说我年纪太小，可我跪在地上求他，说自己家里没吃的。
后来，工头勉强同意了，让我在工地里搬砖。那是我第一次干活，手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疼得眼泪直掉，可我不敢哭，怕母亲看到心疼。
那一年，我赚了人生中的第一笔钱，五十块。拿着钱回去的时候，母亲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抚摸着我的头说：“志强，你长大了。可娘宁愿自己累死，也不想让你们这么小就出去受苦。”
后来，弟弟和妹妹也渐渐长大了。母亲咬着牙供我们读书，可惜家里的条件实在太差，最后只有妹妹考上了高中。
我和弟弟早早辍学，跟着母亲一起干活。我总觉得亏欠了母亲，也亏欠了妹妹，但那时候我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赚钱，早点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转眼间，我们在外漂泊了二十多年。我和弟弟都成了家，妹妹也嫁了人。母亲年纪大了，渐渐干不动活，我们兄妹三个商量着让母亲搬去和我们一起住。可母亲却说什么都不肯，说自己习惯了一个人住，不想拖累我们。
母亲总是这样，一辈子为别人活，却从不为自己着想。有一次，我给她买了一件新棉袄，她却舍不得穿，总是说：“娘在家里不用穿这么好的衣服，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这些年，我们兄妹三个都生活在城市里。
母亲虽然嘴上说不想打扰我们，但心里还是很想念故乡。她常常念叨村里的老屋，还有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邻居们。
可一想到回去要花钱，她就摇摇头，说：“算了，娘老了，哪也不想去了。”
今年腊月初，我和弟弟、妹妹商量着让母亲回老家看看。我们兄妹三个一起凑了钱，买了车票，又偷偷收拾好行李。
腊月二十二这一天，我们把事情告诉了母亲。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好久，然后一下子捂住脸哭了起来。
回到老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口的路还是那么窄，路边的枯草被寒风吹得直响。
母亲一下车，就跪在了地上，抚摸着脚下的黄土，泪如雨下。
她哽咽着说：“四十多年了，娘终于回来了。你爹，看到了吗？我把孩子们拉扯大了……”
村里的老邻居听说母亲回来了，纷纷过来看她。大家围着母亲，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些年的变化。
母亲听着听着，又哭了起来：“这些年，我总想着回来，可是……可是我怕回来会让你们笑话。现在，孩子们把我带回来了，我也不怕了。”
我们兄妹三个站在一旁，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酸得不行。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做得还不够多。母亲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而我们却让她等了四十多年，才回到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这几天，母亲每天都在村里转悠。她去老屋里看看，又去田野里走走，还拉着我们去给父亲扫墓。站在父亲的坟前，母亲低声说道：“老林，我把孩子们带回来了。他们都长大了，你放心吧。”
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影，我心里突然很难过。回家的这几天，她总是笑着，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藏着很多的遗憾。四十多年的漂泊，把她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变成了如今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腊月二十八，我们一家人准备离开老家，回到城市里过年。临走前，母亲站在村口，久久不肯上车。她看着远处的田野，眼里满是不舍。她抬起头看着我，轻声说：“志强，娘这辈子不后悔。只要你们好好的，娘就满足了。”
我听完这句话，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我突然明白，有些爱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母亲的一生，都是为了我们。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她的晚年过得幸福一点。
母亲回家的这几天，笑了很多，也哭了很多。我知道，她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而我也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多陪陪她，让她不再感到孤单。
人生的路还很长，但我希望，母亲的余生能够平安幸福。她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而接下来，该是我们回报她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