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历史的亲历者》连载的第二十二章。每一章都是一个独立的故事,所以挑选其中任意一章进行阅读,也不会存在困难。整个系列挑选若干明清时期的私人笔记、日记,以此为基础,展现亲历者之所见、所闻。

前文阅读见下:

(讲述太平军在无锡)

(讲诉太平军在绍兴)

(张献忠在四川)

(两位传教士记载的张献忠

(李自成三打开封之战)

(贵阳围城之战)

(明朝亡国的真实记录)

(朝鲜使者在建州女真内部的见闻)

(朝鲜人眼中的己巳之变)

(从郑成功的视角来看收复台湾的全过程)

(从荷兰人的视角看台湾回归的过程)

(太平军在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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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奉恩,安徽桐城人,亲历太平天国,为多位清军将领所信赖,担任他们的幕僚。他写了《转徙余生录》一书记载自己亲历太平天国一事,在他的笔下,可以从另外一个视角来看太平天国。

01

咸丰癸丑年(1853),太平军由武昌顺江而下,正月十七日,安徽失守,巡抚蒋文庆自杀身亡。早在1852年秋,两江总督驻扎在九江,突然在腊月之时撤兵退到安徽,对蒋文庆说太平军已经基本消灭,自己去金陵善后,然后匆匆而去。

当时,许奉恩的父亲就在蒋文庆的军中,认为两江总督的这一番言辞根本不足信,因为各方面传来的情报都显示天平军势大,有大举席卷安徽的趋势,所以建议蒋文庆加强守备。蒋文庆也认同这种看法,但是众人各自的看法不同,导致蒋文庆犹豫不决,许奉恩的父亲一看自己的建议得不到事实,心知事不可为,遂带着家眷归隐自家的名为“学园”的一个宅院。学园距离枞阳十五里,十分僻静。

许奉恩娶有两房,正妻方氏,字曜卿;侧室朱氏,字稚君。曜卿在城中,稚君则和许奉恩住在学园。

到了学园之后,每日都会警信传来,于是让舆夫和仆人共40多人,陪同曜卿一起从城里归来。

当时天下着大雪,厚达三尺,一直到20日还没有曜卿的消息,许奉恩的心理开始有些不安。二十一日漏下二更(大约为21点到23点),忽然听到了打门的声音。

稚君笑着说:是夫人到了。

许奉恩并不这样认为,因为从打门声音可以听出只有一人,这并不是吉兆。打开门一看,果然只有一舆夫,踉踉跄跄站立不稳,一见到许奉恩就喊道:“事情不好了。”

许奉恩赶紧问:“夫人在何处?”

舆夫说:“十六日到城里,催促夫人出城,十九出发,雪厚超过小腿,一日才行二十里,今日天快黑时才到义津桥,投旅店,皆不纳,故而借住在张为霖家。张为霖说'今夜尚且无事,明日就说不清楚了。'”

城池和学园相距120里,义津桥就在最中间,而张为霖是一名喜爱拳脚功夫的武夫,但已经年过七旬,与许奉恩的关系很好。

许奉恩找来了三人,每人给200钱,让他们饱餐一顿之后先行,分别到一些酒肆茶坊之中,然后散播消息:枞阳的向军门发布了告示,太平军已经被向军门击溃,现在正在率军追击,百姓勿要惊慌,如有胆敢从太平军者,事后必严惩不贷。

随后,许奉恩则在后面坐着轿子前往义津桥,路上遇到很多人,都议论纷纷,许奉恩则以教三人的话语同样言之,众人都深信不疑。

到义津桥时,天刚亮,当时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想要起事。张为霖见许奉恩到来,大喜。许奉恩则说:“你以为我是为妻而来?我是奉父亲之命来告诫那些顽民不要妄为,否则向军门大军一到,玉石俱焚。”

张为霖则在村里的戏台上为许奉恩设座,让他劝诫众人,众人听后皆鸟兽散。许奉恩也顺利地接回了曜卿。

从许奉恩接妻一事可以看出,此人工攻于心。

02

第二年,太平军已经占领了南京。许奉恩原本是倪良耀的幕僚,因为回家准备乡试,又加上战乱,所以未能及时回归,倪良耀担任江苏代理巡抚之后寄书一封,召唤许奉恩前去相助。但等到许奉恩风尘仆仆地赶到之时,倪良耀却已经病逝。

沪上因为小刀会而不太平,故人田岫生统领靖字营,邀请许奉恩前去。到了沪上,恰好总兵和顺(和春的弟弟)奉命往高淳,田岫生则为其副将,许奉恩则去往军中辅佐二人。

许奉恩在高淳城内与和顺一起住在城内的孔府,他父亲又将稚君送来照顾他。

不久,听闻太平军大队将至,来攻打高淳。和顺询问许奉恩如何应对,许建议他不要轻动,高淳县令也持同样的意见。但又有人说太平军众达数万,而城中仅有五千兵,根本无法守城。和顺遂弃城而逃,田岫生也跟着逃走了,高淳成了一座空城。

许奉恩听闻之后,大惊,赶紧去往与自己关系很好的钱庄老板石某家, 石某和他商议一起去石臼湖避难。湖在城西,宽约三十里,二人携带家眷乘舟抵达。到了三天之后,听闻太平军已经占领高淳,不久就要下乡安民,并且出有告示:但凡藏匿妖(指清朝官员)者重处,献出者重赏。

傍晚时分,石某飞奔而至,原来他听闻村里人密谋等到太平军抵达,即要将许氏夫妇二人捆了献给太平军,石某建议两人赶紧躲避。许奉恩赶紧带着家眷买了舟,到湖东的明街躲避。村里的人果然来搜寻,无果而归。

在明街躲避了约一个月,听说高淳城内的太平军已经离开,许奉恩又回到了城里居住。不久,又传来消息,太平军又要来了,于是许奉恩又赶紧带着家眷上船再次去湖东明街躲避。

许奉恩在上舟的时候,岸上有一名张姓男子,苦苦哀求带上自己,许不忍,遂让他跟随自己一起逃离。到了明街,许拿了一个房间给张居住,并问他是做什么的?张回答:以前是军中的兵勇,现在准备改行做点买卖。

一日黎明时分,张携刀进入许的居处,恰好被人发现,大呼之下,众人一起将张擒住,一顿暴打,张才道出了实情:因为没钱不能生存,计划杀了许奉恩夫妇,劫其财物,而夫妇二人是外乡人,不会有人给他们报仇。

事情并不复杂,在如何处理张的问题上,村里人起了争执,有人建议杀了张,又有人说太平军已经下了安民告示,不得乱杀人。最后,众人决定将此人送往太平军所委派的官员处,并要求许奉恩同行。稚君听闻之后大哭,不准许奉恩同去。但村里人必须要求许奉恩一起去,因为很多人觊觎许的财物,想以此来让他一去不回。

许奉恩也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也没办法,只能和村民一起押着张一起去。走了三十里到达乡官聚议公所,距离太平军官署还有十里,乡官们得知情况之后,一人说:太平军官二人,一人姓秦一人姓谢,性刚暴,凡是前去诉讼者,双方皆杖,股肉多脱。

许听闻此言,吓得两腿战栗。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铃响,原来是太平军的协理到了,协理就是专门负责审案的人员。 协理共两人,当即升堂审理此案,得知张的行径之后,两人大怒道:“天下岂有如此无良之人!张也并未放弃,大声指责许奉恩是清妖头。”

两人则继续怒斥道:“某纵是妖头,汝亦不应擅杀,此处久经安民,岂能容此匪类。”

说完就下令将张重打三百杖,顿时血肉横飞,杖完之后又将其枭首示众,并让他的妻子改嫁。两位协理自始至终并未为难于许奉恩,许心中直呼:幸事,幸事。

03

经此一劫,许奉恩心知此处不能久留,又听闻总兵和顺驻扎在溧阳,就赶紧过去,并力劝和顺发兵攻打高淳:“确探贼不过两三千人,速回攻,城可立下。”但和顺并无此意。而此时围攻南京的向荣病死,由和春代替他的官职,统领围攻南京之事。有族兄撑腰,和顺也不怕被有人敢议论他弃城逃跑一事了。

许奉恩将稚君安排在舟上居住,以便一旦遇警可以及时从水路逃走。只是没想到的是,稚君却因此遇险。

一日,稚君与邻舟妇正在对话,不承想两名太平军登上了舟,要将舟划往南京。船上船夫张某就说:“船上载有姐妹,不当差,请另寻他舟。”

太平军不同意:“奉有急诏,虽有姐妹,也不能免。”

稚君比较聪颖,趁两名太平军在解缆绳和划桨之际,趁机跳上邻舟,并赶紧逃走。两名太平军划舟行十多里,才发现舟内无人,又回来搜寻,对众人说:“敢藏匿妖婆者,杀无赦。”

众人中有胆大的回答:“舟中姐妹并非妖婆,他丈夫以贩盐为生,待到他归来之时不见其妻,必赴局控诉,此地早有安民告示,无故殃害姐妹,恐怕亦无处可逃。”

两名太平军寻人不见,又听闻此言,遂离去。

经此变故,许奉恩觉得还是将稚君送回学园比较安全。但想要回去,还是比较危险的,许奉恩雇了40多艘贩盐的船先行,以掩护自己的船,此处也可以看出许奉恩财力之雄厚。但没想到的是,许奉恩的船大,不幸搁浅了。两艘太平军的船发现了他们的船,就赶了过来,见到船上有旗帜,认定这就是妖头的船,要将船押回营中审问。

许奉恩无计可施,稚君哭泣道:“晚间,贼必害君留妾,与其遭辱,不如先君而死。”说完,稚君就要跳江自杀,许奉恩赶紧阻止,让她看看情况再说。许奉恩此时也料想此次插翅难飞,就悄悄把身边随身携带的银两千余丢入江中。

很快船就到了岸边,许奉恩听到了号角声,赶紧出船来看,只见一少年年约三十,骑着赤马,率200多人,皆手持戈矛,队伍颇为严整。少年下马登舟,操着无为口音,许奉恩见他口音与自己相近,赶紧上前套近乎。此举收到了奇效,少年对着两名太平军说:“此是我姻亲,并非妖头。”两名太平军还想争执,但很显然争不过少年。

少年告诉许奉恩,自己姓张,家境不错,自己并非太平军,每日率练丁到江边巡察,守护一方。而刚才那两人同样不是太平军,而是一些无业游民冒充太平军,以此来谋取钱财。如果是真的太平军,是不会忌惮自己的。

少年又让许奉恩出了一些钱,送与刚才两人,这也免了他们后面继续来找麻烦。许奉恩也因为少年的搭救再次逃过一劫。许奉恩跟随少年回到他家中,少年父母健在,热情的招待了许奉恩。少年有两个儿子,一个七岁,一个刚满月。十多年后,许奉恩再次到少年家,少年及双亲已经病故,留下两个儿子,许奉恩资助两人读书,也算是报答了当日的救命之恩。

许奉恩在少年家住了约一个月之后,就回到了学园。在家的许奉恩也无事,多与学子一起咏诗,与家人一起,日子也过得不错。

04

1857年一天,一老仆拿着一朱碑仓皇而至,口中说道:“奈何奈何!”

许奉恩一看,只见朱碑上面赫然写着:

指挥某伪访闻妖头许某新从高淳军营归家,显系串通妖兵,潜谋克复。着该乡官等速将许某拏交本衙门究辨,如徇私宽纵,一体宽纵,不贷。

原来许奉恩从高淳归来之时,传言他获利巨万。于是太平军任命的乡官和指挥就合谋起来,想要用这种方法来谋取钱财。许奉恩没有办法,只好拿了些钱去给他们。但此举一出,其他乡官皆蠢蠢欲动,都想要来分一杯羹,许奉恩无可奈何,只得离别了家人,星夜赶往高淳。

此时德安、秦定三、鲁占鳌三位军门各统兵五千先后至高淳堵截太平军,军声大振。

一日,忽然一人到许奉恩门口跪地求援,原来有两名女子为报夫仇杀了太平军承天王刘某,乘船逃到高淳,军士见船是从太平军中来,所以要侵犯。此人谎称两名女子是许奉恩的家眷,才暂时稳住了众人。然后赶紧过来许奉恩出手相救。许奉恩听闻此事,赶紧将两个女子招来询问具体情况。

两名女子,一位华氏,19岁;一位班氏,17岁,都是安徽人。华氏和丈夫在汉口经营布肆。太平军破武昌,承天王刘某至,杀其夫。华氏有一尚未脱乳仅周岁的孩子,被掷地而亡,刘又掳华氏为真人。所谓真人,是太平军中对美妇的称谓。华氏心心念念的是为夫和子报仇。

班氏也是良家子,结婚刚半载,刘至,杀其一家,也将班氏掳入军中。华氏和班氏都与刘某有不共戴天之仇,两人私下密谋,等待机会,报仇雪恨。

刘嗜酒如命,泊舟之时,必定与娈童入酒肆畅饮,醉酒归来则随意骂人,舟中人稍不如其意,即挥拳暴打,舟人心中都恨他。舟人中一文某,也粗晓拳勇,但并不是刘的对手。一日,刘在发怒之时,掌掴文某,牙齿都打掉了两颗。

华、班二人趁机联络文某,华氏说:“我姊妹全家皆死于贼,恨不能报。汝亦皖人,能为我报仇,财物悉归汝,但将我姊妹送往有官兵处,戴德不尽矣!”文欣然同意,又与舟人联络,寻找机会。

舟泊东梁山,刘又登岸喝酒。二女与舟人决定此日动手。刘归来之后,二女又拿酒与其饮,刘大醉。舟人纷纷而来,将刘的士卒丢入江中,又将刘用绳子捆住,拿来厨刀乱砍其颈,但厨刀太钝,刘惊醒,其力大无穷,锋利挣扎,眼看就要将绳子挣脱,文某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

文急探手捉其阴,举刀力刺,腹裂暴,肠出,绕腕三匝, 舁(意思为“抬”)于江。

即便如此,刘竟然还没死,他在水中挣脱绳子,想要攀着船舷上来,一舟人拿着船锚击打刘德头部,顿时头裂,这才沉入江中而死。

许奉恩听完华、班二人的讲述,肃然起敬,又将此事报告给高淳的杨明府,两人称认为二女可称女侠,送往尼姑庵居住,并赏给两人钱财。

05

第二年,即1858年,许奉恩的好友何耕麓担任镇海令,邀请他前往。六月初,许奉恩乘船抵达京口,一个狡猾的仆人将许的所有财物洗劫一空而逃。许奉恩无奈,迁往杭州,在一好友处居住。恰逢恩科,又帮助进行阅卷。闲暇之余,多为吟诗作对,饮酒作乐。

一日,仆人忽然来报:贼大股至湖州,不日即到此。

众人皆认为这是伪报,饮酒完毕,在城隍庙遇见一官员,方知此事为真。

十五日,很多城中居民迁出城外,十六日则更多。

十七日,谍报传来,说太平军距离杭州仅有数十里,有司下令关闭城门,禁止居民出城。

十八日饭后,听闻太平军已至。许奉恩同司马上城隍山上瞭望,只见钱塘、武林两门外各有旗帜数十,人不过数百。

十九、二十两日,来的太平军逐渐增多,西湖边上也有旗帜,但总计也不过千余人。城中绅民见太平军数量并不多,就请求开门出击,大府(即知府)持重,不许。

二十一日,大雨倾盆,太平军烧毁城外民房,火光冲天,黑夜也能看出手掌纹路。绅民又请求出击,只请官兵接应即可,同样被拒绝。绅民们又请求上城楼协同守城,这个建议得到允许。绅民之所以如此,是害怕官兵与太平军相通。城中除了候潮门以外,全部关闭。候潮门通钱塘江饷道,城中派2万重兵守卫此门。城上灯火辉煌,兵民轮流巡逻,防范十分周密,众人都以为城池无虞。

二十五日,夜漏二下,突然炮声大震,传言凤山门被攻破,绅民奋不顾身,皆去往救援,急抛滚木擂石,幸亏太平军数量不多, 城池得意保全,又运砖石灰泥趁夜修补好城墙。

二十六日,大雨倾盆,城外炮声停止,火也熄灭了。司马对许奉恩说:连日来寝不安枕,疲惫至极,今夜大雨,度贼不来,吾等可以安睡一宵矣。

司马走后,许奉恩独自挑孤灯而坐,心中莫名忐忑,待天快亮时才准备解衣,突然,炮声响起,城破矣。司马所住之处距离城墙大概有半里,园中假山为最高处,许奉恩爬上去一看,见城上各营兵已经起来,在河边洗米,有一骑白马者奔来,口好像在喊:“起起,贼已破城,速往攻。”军士们都拿着武器跟随他西去。不一会儿,军士们都跑了回来,纷纷弃城,缒城而逃。

许奉恩心知不妙,赶紧去敲司马的门,叫醒了司马,然后两人慌忙各自逃命。

许奉恩刚出门,碰见司马的两位亲戚,还有方君、左君四人。几人遂同逃,并相约为伴,不离跬步。当时天仍然下着雨,街上贫富男女,携老扶幼,嚎哭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不可言状。抵达艮山大街,刚走到一半,看见一顶官轿,轿杠已经断了,10多人以手抬着轿子前行,后面还跟着100多名士卒,都受了伤,遍体都是血。原来是与太平军作战的督兵大吏,战败而逃。许奉恩很有经验,料定后面必定有太平军追杀而来。赶紧寻了一街巷,赶紧招呼同行四人进去避难。而跟随进去的仅有方、左两人,剩余两人躲避不及,已经遇难。

走出街巷,前面是一片空旷之地。有数十亩,右边有数百户小屋,最后一户编柴为门,半掩半关,许奉恩赶紧与两人赶紧推门而入。里面有一男子,蜷缩在墙角败草之中,口中呻吟,一问方知是府署的庖丁,被太平军的长矛刺穿了腹部,血打湿了衣服。

许奉恩趴在地上,从缝隙中向外窥视,口中念着大悲咒求佛祖庇佑。

太平军口中喊着“杀妖”,其声惨暴,逃难者或被索取财物,没有财物则一刀了结,且淫乱妇女,虽大雨如注,亦悍然不顾。约半时许,太平军去往其他地方,房主人这是出来了,许奉恩想让他收留,房主人不肯,让他们离开。

此时有几位邻人过来,一位说:“此番兵民轮流守城,防范甚严,贼来不多,破城甚易,非有内奸不能入。”

另一人则说:诚然,顷然见一贼裹红巾,实系营勇,前日市我家布数匹制旗帜,今又裹红巾,勾结何疑。

主人此时又说:“我等已经约定,不能留异乡人。今夜妖按户搜查,若搜出必定杀不贷,你们赶紧离去。”

许奉恩想回金衙庄,但不识路,就出了四饼番银,请了一个向导带路。走了约一里到了一弯曲的巷子,一家人与向导相识,向导与此人交流,此人得知几人要去金衙庄,赶紧劝道:“此去金衙庄有五里,刚才得知,一路上稽查严密,凡异乡人,概不许来往。”

许奉恩见此人心善,便上前行礼,并将自己的实情相告,请求收留。一番交流,得知此人姓施。施的确是一个大好人,决定收留了三人,许奉恩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番银约百饼,全数相赠。

施将三人安置在楼上,并告诫他们,如果有人来查问,千万不要先开口,由自己代为回答。

三人就在施家住了下来,每日都窥视街道,看见太平军挨家挨户搜妖,搜寻过之后,就在门前挂一号牌。不久,有四名太平军进入施家进行搜寻,一人问施:“楼上可有妖?”

施回答道:“此乃卧室,楼上匿人,岂不为人所鄙,如果不信,请登楼搜寻。”

施的回答从容自信,几名太平军反而不搜楼上,随即离去,并给了一块号牌。

杭州城破,破的是外城,满城尚攻破。满城守将瑞公下令不许点灯,在城壕边遍布铃铛,哪里一响,即全力向铃响处攻击,太平军连日攻城,损失很大。太平军则驱逐居民去攻满城,工匠们则说,想要拿到攻城器械,攻城就会更加方便。太平军害怕他们拿到器械,反过来对付自己,就让工匠们守营,自行去攻城。等到太平军攻城回来,工匠们则将太平军抢夺的财物洗劫一空而去。但此时太平军数量不多,害怕大肆屠杀工匠会引起暴乱,所以就出告示,让这些工匠自行出城。

许奉恩三人得知消息,大喜,赶紧跟着人群中出城。许奉恩身穿一件狐裘大衣,想要换成一件破布衣服,但并没有找到。一路上,惨不忍睹:

是夜雨止,贼焚城外屋,照耀如白昼,易行。唯街衢尸积如山,所见者凡三,必须越尸而后至,既至太平门,门以内,尸满,无缺隙,相与移尸佝偻彳亍(chuyu,意思为走走停停),乃得出。

许奉恩三人在施家城外一亲戚家居住。到了三月三日,张军门收复了杭州。四日,许奉恩三人告别了施家,回到了杭州城内的金衙庄,而司马大人已经先归来。

在这里,许奉恩记载:杭州之陷,贼杀十二万人有奇。

但太平军攻入城中不过千余人,加上内应也不会太多,如何能够以一两千人杀十二万人呢?这意味着一名太平军至少杀数十人,这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一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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