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里寻蛇影：历代蛇文物变迁

金龙腾飞，灵蛇报春。龙作为中华民族的图腾，一直被视为祥瑞的象征。蛇在十二生肖中的排序紧随龙后。在传统的民俗传说中，有龙是蛇变化而来的说法，因此生肖蛇也被称为“小龙”。蛇与龙是古代艺术品上比较常见的动物形象。在古代青铜器、壁画、陶俑、绢帛等文物上，我们都能看到蛇的身影。

中国已发现较早的蛇文物：
距今8000年前龙蛇都是查海先民图腾

20世纪80年代，阜新查海遗址发现的距今8000年前的蛇衔蟾蜍纹筒形陶罐。这件夹砂黄褐陶敞口筒形罐，其一面浮雕单只蟾蜍，另一面浮雕蛇衔蟾蜍，蟾蜍作四肢张开惊恐逃跑状，蛇张口衔住蟾蜍右下肢，作用力摆动尾部状，形象生动逼真、惟妙惟肖。

这既是一件原始艺术作品，也是一件图腾崇拜作品。这件陶罐似乎表明，查海聚落是由蟾蜍和蛇两个氏族组成的部落，查海先民既期冀能像蟾蜍这样具有很强的繁衍能力，又期冀像蛇这样具有强大威力的动物来保护本氏族。

蛇衔蟾蜍陶罐图源：澎湃新闻

联系到查海遗址发现的石堆龙和龙纹陶片，可知在距今8000年前，龙和蛇都是查海先民的图腾，又似乎在暗示作为中华民族象征的“龙”的形象，是以蛇身为主体的，龙是由蛇演变而来的。

商周时期的蛇文物：青铜器为主

在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着一件西周时期的“镂空蛇纹鞘剑”。这件文物剑身较短，呈长尖三角形，剑鞘镂空，以盘蛇为饰，鞘口两侧各饰一牛。

镂空蛇纹稍剑国家博物馆藏

先民们或是要借助“蛇”的神力，所以雕琢于武器上的“蛇”图案还有很多。

商晚期邑鼎山西省考古研究院藏

图为三星堆博物馆展出的一件青铜蛇，其臣字目、歧羽纹是2025年春节联欢晚会吉祥物“巳升升”眉眼设计的主要灵感来源。中新社记者安源摄

漆木匜形杯湖北博物馆藏

“大家其实都会有点害怕蛇，但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中国生肖，在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中，蛇是一个非常具有神秘感、力量感的动物。”上海博物馆展览部副主任褚馨介绍，正如这件漆木匜形杯上所展示的，蛇在中国文物题材里象征灾难与罪恶，人们惧怕蛇，同时又希望征服它、与之共存。因此，在中国传统的纹饰里面，蛇的形象通常没有那么可爱，常常作为辅助的纹饰存在。

春秋战国时期：多见“蟠虺”纹

在春秋战国时期，蟠虺纹经常出现在铜缶等器皿上。虺是古书上的一种毒蛇。蟠虺纹，以蟠屈的小蛇的形象构成几何图形，结构自由，有的为卷曲和交连状，特点是繁缛细密，风格华丽神秘。

蟠虺纹鼎故宫博物院藏

比如，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蟠虺纹鼎就以蟠虺纹为主体纹饰，体现了春秋时期器物的特点。

故宫博物院藏

国家博物馆内收藏有战国时代东胡文化的“蛙蛇形铜马饰”。这件马饰上的蛙体肥胖，双目突起，前足踞地，后足衔于互相纠结的双蛇之口，造型生动。

中国古代青铜牌饰以反映北方草原文化的虎、马、鹰、羊等动物题材为主，佩带在腰间或马具上。蛙蛇形牌饰多出土于南方地区，具有水乡泽国的文化特征。

东胡是战国时期生活在今辽宁省西部辽河上游地区的一支游牧部落。在他们制作的饰物中，亦出现“蛇”的形象，可见先秦时期“蛇”文化所涉及的地域，还是非常广泛的。

汉唐：伏羲女娲等人面蛇身形象开始出现

经过先秦时代，历史的车轮进入秦汉大一统时期。除了被融入“龙”形象之内的“蛇”文物之外，以“蛇”独立面目呈现的文物依然存在，且数量不少。比如，故宫博物院就收藏有汉代的铜蛇纽“白水弋丞”印。

汉代铜蛇纽“白水弋丞”印故宫博物院藏

此印为铜铸、方形、蛇纽。印面有阴线十字界格。印文保留有秦篆风格，两竖行排列，右上起顺读“白水弋丞”四字。“白水弋丞”印是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之前的官印，尚有秦代官印遗风。

汉代画像石里，经常出现伏羲女娲的形象。古代高昌国至唐西州时期的墓葬中，有相当数量的伏羲、女娲绢画。这些画的内容大致相似：人首蛇身，交尾相拥，伏羲持矩，女娲持规。

“伏羲女娲捧日月”画像石拓片东汉（25—220年）刻石近代拓上海博物馆藏

这件拓片拓自四川新津县东汉宝子山崖墓一号石棺后挡的画像石。人首蛇身的伏羲一手举日，女娲一手举月，各持巾带，两尾交缠，呈对称构图，通常日中有金乌，月中有蟾蜍。根据考古发现和传世文物，这类图像在汉代曾经广泛流行，多见于河南、四川、重庆、山东、陕西等地的墓葬和石阙。

伏羲、女娲是神话中的人类始祖和保护神，也是蛇图腾崇拜的人格化。此画像阴阳对偶，日月合璧，象征着化育万物，引导登仙，反映了先民子嗣繁衍、升天成仙的信仰。

直到唐代，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出土的伏羲女娲图绢画中，伏羲、女娲仍是人首蛇身形象。

伏羲女娲图新疆博物馆藏

1959年至1960年，考古人员在新疆吐鲁番县阿史塔那村北区挖掘了40座“十六国至盛唐时期”的古墓，其中很多墓室中都陪葬有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娲形象的绢画或麻布画，这种陪葬人类始祖绘画的习俗，可能与古人在生命终结后渴望再次回到生命之初的希冀有关。

原始信仰与汉文化的交融

古代的长江流域及其以南的广大地区，因为气温较高而又多雨，蛇类较多，有的部族就信奉蛇图腾。

如今生活在云南的各少数民族对蛇仍有着其独特的理解，作为百越民族后裔的一支,傣族自古也继承了龙蛇图腾文化；在彝族太阳历中，蛇作为十二属相之一，被用来轮回纪日。

滇国的蛇文化中保留着原始信仰的特征，石寨山滇王之墓发现的6件铜编钟，每件的器身两面各装饰4条龙首蛇身图像，反映出滇国上层对于汉文化的深入学习和模拟。

西汉 “滇王之印”金印，边长2.4厘米，通高2厘米，晋宁石寨山出土

在国家博物馆的藏品里，有一枚西汉时期的“滇王之印”。此印出土于云南晋宁石寨山，质地为金，蛇钮，印面刻篆书“滇王之印”4字。“滇王之印”为汉武帝所赐，蛇纽的设计不仅体现了地方特色，也进一步象征着中原王朝对边疆地区的统治权力。

宋元时期：《搜山图》中蛇为妖

故宫博物院还收藏着一幅宋代的绢本设色的《搜山图》卷，作者无考。此卷表现的是民间传说二郎神搜山降魔的故事，所以也称为《二郎神搜山图》。

《搜山图》故宫博物院藏

有研究者认为，《搜山图》是南宋末或元初人的手迹。人物用工笔重彩，衣纹用铁线描，刚劲有力，形象刻画生动传神，非凡手可及。

山林树木皴法豪纵，近乎南宋刘松年的风格。图中描绘神兵神将们耀武扬威地搜索山林中各种魔怪。魔怪们均是各种野兽变的，有虎、熊、豕、猴、狐狸、山羊、獐、兔、蜥蜴、蛇及树精木魅等。这些妖怪或是原形或化为女子，他们都在神将们追逐下，仓皇逃命或藏匿山洞或拒绝受擒。而那些神将们则手持刀枪剑戟、纵鹰放犬，前堵后截，使妖怪无处逃身。

不动金刚像，故宫博物院藏

故宫博物院收藏有元代黄铜制成的不动金刚像，通高26厘米，其红发如日轮，中间有二蛇交缠，头戴五叶冠，冠叶短小疏散，发髻后左右横出发插，具有藏西地区造像的典型特征。根据清宫档案所记，此物乃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进献于清廷的。

明清：与生肖、传说相结合

进入明清时期，“蛇”文物的数量依然不少。

五彩张天师斩五毒纹小盘故宫博物院藏

还有明万历年间所制“五彩张天师斩五毒纹小盘”。盘内外青花五彩装饰，内底绘张天师斩五毒图。张天师持剑立于树下坡地上，周围描绘蟾蜍、蝎、蛇等。外壁绘相间排列的菖蒲叶、折枝石榴花、艾草等，间绘以蛇、蝎、蟾蜍、蜈蚣、壁虎等。外底青花双圈内署青花楷体“大明万历年制”六字双行款。从装饰题材看，这应是一件万历时期景德镇御窑厂专门为宫廷烧造的供端午节使用的应景物品，图案寓袪毒辟邪之意。

万历款掐丝珐琅甪端故宫博物院藏

此外，故宫还藏有明万历款掐丝珐琅甪端。甪端独角，昂首，二目圆睁，四腿直立，足下踏蛇。甪端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瑞兽，是帝王宝座两旁必配之陈设。

陕西皮影“青蛇架” 清（1644—1911年）上海博物馆藏

青蛇架是传统影戏剧目《白蛇传》演出所用道具，为青蛇府邸大型景片，在戏中起到交待地点、衬托氛围等作用。景片共由10个部件缀订而成，营造出一派光怪陆离的景象。蛇虽为“五毒”形象之一，但美丽善良的白娘子形象深受人们喜爱。因民间有端午节驱“五毒”的习俗，影戏《白蛇传》常作为端午时令戏演出，有着驱疫求吉的寓意，更为民间生活增彩添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