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长崎孔子庙
西方人第一次去日本时,神社和佛寺是他们必去的重要景点之一。但是他们不会想到去参观儒家圣地。
日本有儒家庙宇,比如东京有汤岛圣堂,长崎有孔子庙。但问题在于,日本的儒家文化不像神道和佛教那样显眼,也没人拿它当旅游打卡地。
这不代表儒家思想在日本没影响,恰恰相反,它早已渗透进日本人的日常。你去看看学生怎么对教授点头哈腰,年轻职员如何小心翼翼地给上司斟茶倒水,那种规矩和层级关系,透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儒家思想是实打实的中国出口货。创始人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死于公元前479年,职业是教师、政治顾问、哲学家、文化修复师,甚至在西方人眼中,他还算个“东方圣哲”。
孔子的思想并非一成不变,后继者们不断调整、阐释他的主张,甚至干脆拿来反着用。所以儒学并不是一座固定的思想高塔,而更像一条流淌的河,遇山绕山,见海入海。
那么,这条儒家大河是怎么流到日本的?简单来说,主要经历了两个阶段:
第一波是在6世纪,由朝鲜半岛的百济王国引入。那个时候,日本的文化输入以佛教为主,儒家思想只是顺带进口的配件,主要用于宫廷礼仪和官僚制度建设。至于一般老百姓,他们更关心哪里有好收成,哪位神灵最灵验,没人搭理这套书生哲学。
第二波是在德川幕府统治时期(1603–1868年)。这时候的儒学,已经被中国加工升级为新儒学,夹杂了不少佛道思维,被日本统治者当作维护社会秩序的工具。
幕府需要一种理论来解释他们的统治合法性,而儒家思想里那一套尊卑有序、忠孝至上的道理,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
虽然早期的儒学在日本主要是用于政府管理,但它的影响远不止此。例如,日本的年号制度,就是从中国汉朝学来的,1912年中国废除年号后,日本却一直沿用至今。
再比如,日本的十七条宪法,虽然号称是圣德太子制定的,但其中大半内容都能在《论语》里找到原型。就连“天皇”这个称号,以及日本古代的土地分配制度,也都打着浓重的儒家烙印。
然而,真正让儒学在日本本土化的,是德川时代的新儒学。相比之前只用儒学当行政管理工具,这一次,日本学者开始认真研究它,把它纳入日本思想体系中,甚至发展出自己的解释。
尤其是德川幕府后期,统治者发现,佛教讲的是解脱、出世,而儒学则更接地气,讲伦理、讲秩序、讲人如何在社会中做好自己。这让儒学成为幕府统治的理论支柱,甚至开始影响日本人的日常生活。
其中一个关键的转变是对语言的态度。在佛教看来,语言不过是通向真理的工具,本身没什么价值,甚至有时候还是个障碍。但新儒学不这么看,他们认为语言不仅重要,而且是理解世界的关键。
换句话说,过去日本人学佛讲禅机、现在开始讲究措辞精准、语义清晰。这一点,深刻影响了日本的学术风气,甚至塑造了日本官僚体系那一套繁复但极其讲究细节的文书文化。
儒家思想的另一个核心观点是人性本善,认为人只要努力,就能提升自己,实现个人价值。而佛教的核心则是人生皆苦,认为世界是无常的,所有执念都得放下。这两种思维方式的碰撞,造就了日本独特的社会观。
日本新儒家学者强调个人修养,提倡通过教育来提升道德水平,甚至将这种理念扩展到了女性教育上。贝原益轩写的《女大学》,就被认为是日本第一本专门讨论女性教育的书。
再说回形而上学。传统儒学对宇宙本质的讨论不多,因为孔子本人对这些形而上的问题兴趣不大。
但到了新儒学时期,为了反驳佛教的“空无”论,儒家开始发展自己的世界观,提出“气”与“理”的概念——气是物质,理是法则,二者相辅相成。
朱熹强调理,日本的新儒家则更看重气,认为气才是一切存在的基础。
这种强调“生成力”的思维方式,使得日本新儒学更加务实,与佛教的出世观形成鲜明对比。
这场思想转变,最终在日本社会留下了深远影响。即使在现代,日本社会的很多规则和习惯,依然能看到儒家思想的影子。
从家庭观念,到企业文化,再到政治制度,哪哪都透着一股子儒家的“忠孝伦理”。
就连日本的佛教,也跟印度佛教大不相同。印度佛教讲求解脱,日本佛教却强调家庭责任,很多寺庙都是世代相传,和尚也可以结婚生子,活得比俗人还俗。
当然,儒家思想也不是没有反对者。在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开始全面学习西方,儒家的影响力逐渐减弱,尤其是民主制度引入后,儒家那一套尊卑有序的伦理观,开始被视为“封建残余”。
但即便如此,日本社会仍然无法摆脱儒家文化的惯性,比如严格的职场等级、对礼仪的极端重视,乃至政治家讲话时那种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的风格,依然透着浓浓的儒家味道。
所以说,儒学在日本换了一种方式存续着。它还在塑造现代日本人的思想和行为。
你觉得,随着时代的变迁,日本社会会彻底摆脱儒家的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