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年关将至，贴春联是中国人迎接新年的重要仪式之一。市场上印刷精美的铜版纸春联固然让人眼花缭乱，但不少人还是想念那一抹传统的万年红纸。
2006年，宣纸的传统制作工艺被列入我国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丁家桥镇被誉为中国宣纸发祥地，一代代匠人将传统的造纸技艺传承至今。近日，澎湃新闻记者也来到了这个宣纸小镇，一睹万年红是怎样生产的。
青弋江横贯丁家桥镇
丁家桥镇位于安徽宣城市泾县西南边，青弋江横贯其中，旁边屹立着四顾山，是一个典型的青山绿水徽派小镇风景。
就是这么一个小镇，宣纸书画纸年总产量2万余吨，销售额超13亿元。其中，万年红纸的年销售额近3亿元，包揽了全国万年红纸75%的市场份额。
蜡染万年红是怎样制作的
成品春联千千万，但不少家庭还是习惯买万年红春联纸，亲笔写春联。待万年红上浓墨干透，墨香混着纸香，年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我们常说的“万年红”，是一种以宣纸为底的红色纸张，主要用于春节时书写春联、写福字。它通常采用洒金、烫金或蜡染等工艺制作，书写流畅，吸墨性好，颜色鲜艳且不褪色。
印着福字的万年红
走在丁家桥镇的路上，时不时可以看到售卖万年红的小店，有零售也有批发。既有较小型的手工万年红作坊，也有大型的纸张生产园区，不少外地商人开着小面包车专程前来进货。每年从10月开始，丁家桥镇便迎来万年红生产旺季，无论手工作坊还是机械厂房都要加班加点，直到第二年新春才得闲。
“成就感嘛还可以，反正我喜欢干这个活。”做了十多年的万年红宣纸，程师傅对这一份工作充满了自豪。
程师傅在百乐宣纸工作12年了，到了年末，市场对春联纸的需求量大，宣纸工人们也得开始赶工。每天清晨6点，他与四位同事一起来到蜡染车间，手工制作万年红。每位师傅各司其职，按顺序制作万年红——
先将一张张白色的宣纸整齐铺在平板上，再有一位师傅在印板上加红色颜料，将印板与白纸对齐，用刷板从左至右均匀给白纸刷上红色。紧接着，一位师傅拿着印有纹饰的丝网板，重复类似操作，红彤彤的万年红上便有了金色的纹饰。如果纸上有缺色的部分，则会有人将其补色。
铺纸，刷红色颜料，印纹样，补色
等纸张烘干以后，最后有一位师傅将纸张整理，拿去另一个车间分切，包装完毕就将批发销售到全国各地。这么一个5位工人的手工车间，一天能生产出大概3000张手工万年红。
而在百乐宣纸不远处，坐落着雨晨纸业的厂房。雨晨纸业采用全流程机械化生产，万年红春联从原纸生产到印刷以及成品加工，全部在厂内完成。
据雨晨纸业负责人吴女士介绍，一年大约会生产5000万到8000万副万年红对联销往全国，一年对联产值大概在2000万左右，而且营业额还在逐年递增。
机器印染万年红
工人用叉车将打包好的万年红运上货车
和手工制作的万年红相比，机器印刷具有极高的生产效率，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大规模生产来满足普通市场需求，一来可以降低成本，二来便于把控质量。除了生产为春节而备的对联，工厂平日里也会生产其他类型的书画纸，还有给学生练字的米字格纸等，出口到日韩等地也颇受欢迎。
工人正在打包万年红纸
在机器生产面前，手工制作的万年红则更有“人”味儿。一来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手艺需要代代传承，二来更适合一些私人定制，这是大规模的机器生产所不能满足的。
百乐宣纸车间里排列着不同纹样的丝网板
百乐宣纸负责人丁先生介绍到，每年都会有企业来专门定制，从几刀到几十刀都有（一刀为一百张纸），每一个定制纹样都会制作一副独一无二的丝网板。比如今年，国产香氛品牌“观夏”便与百乐宣纸定制了以《山海经》为主题的装饰，达到传统与现代结合宣传的作用。
做电商、上直播，万年红走出小镇
“很多外地游客来我们这边，都会买几副万年红春联带回去。”家住丁家桥镇小岭村的曹女士告诉记者，近几年慕名前来丁家桥镇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了，有看风景的，有买春联的，为小镇带来了更多活力。
不仅如此，万年红产业的兴盛也把从小镇出去的年轻人带回来了，“我们家门口的年轻人一开始都在外面开店，现在都回来搞直播。”
在江浙沪打拼近20年，丁先生在去年10月回到了老家丁家桥镇。和大城市相比，小镇生活节奏慢，没有太多开销，也能照看家中老人，丁先生便自己开了家网店，一个人负责进货发货，生意比较火热时，最多一天要发上百单包裹。
对于丁先生来说，开网店是一项试错成本较低的个人创业，一步一脚印地把生意做起来。家乡有许多年轻人和他一样，回来做网店、搞直播，也有人崭露头角成为相关行业的头部主播，卖宣纸的同时也把丁家桥镇宣传出去，让更多屏幕另一边的人看到这个宣纸故乡。
堆叠好的万年红纸
据丁家桥镇政府人员介绍，随着电商经济的蓬勃发展，越来越多的青年返乡创业，镇里特意组织开展电商培训班，同时为符合条件的电商企业落实奖补资金，吸引了许多镇民加入其中。
万年红产业的发展离不开传统文化的推行。对于宣纸生产企业来说，文化推行得越广，终端客户对于这一方面的意识越高，万年红的用量就会越大。以春联为例，以往很多人喜欢过年前买一副固定好的春联张贴，当是完成一项任务。而今随着传统文化教育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亲手书写春联，感受那份独特的文化仪式感，这也为万年红以及其他品类宣纸带来更大的衍生空间。
万年红纸制作的小纸扇
墨香与纸香交织，年味在笔尖流淌，丁家桥镇的万年红，不仅承载着文化记忆，也融入了小镇的血脉之中。每到腊月，镇上路边都会有人摆桌子，免费帮写春联。不少镇民自己也是书画大师，还会为路过的游人赠上一两副“墨宝”。
从手工匠人的精心印制到机械生产的高效运作，从古朴的小镇走向全国乃至世界的舞台，万年红宣纸已不仅仅是一种纸张，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它不仅书写了乡村振兴的新篇章，更让千年宣纸文化在新时代的浪潮中，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