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9月8-9日，2024中国城市规划年会专题会议二“和美乡村，规划创新”在合肥成功召开。会上，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乡村规划与建设分会委员、江苏省规划设计集团江苏省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赵毅作题为《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影响机制与规划响应》的特邀主题报告。
本文字数：6032字
阅读时间：19分钟
赵 毅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乡村规划与建设分会委员
江苏省规划设计集团江苏省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
生态文明建设是乡村振兴的重要支撑，乡村振兴是生态文明建设的必然要求。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生态文明和乡村振兴两大国家战略的有机融合，是建设生态文明的必然选择和推动乡村振兴的有效路径，也是促进中国转型发展和城乡融合发展的现实手段。依托乡村地区富足的自然资源和优越的生态环境，探索生态优势有效转化为经济优势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是新时代亟待破解的重要议题和难题。
#1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提出
1.1 多线并行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探索
我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领域呈现出理念与政策、理论与技术、试点与实践等系列工作短时间内多线并行、快速推进的特征。
2010年国家文件首次提出“生态产品”概念，历年的政策文件中逐步深化相关思想认知，包括在二十届三中全会上继续强调，要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这项工作也成为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关键路径。同时，伴随认知的深入，逐步构建了以体制机制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政策体系。
2015年至今，是理论探索与技术体系构建的阶段。专家学者们，从制度框架、政策工具、产业理论、规划引领等角度，对如何系统、有效地推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理论进行了理论探讨，也结合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的核算、概念、技术方法进行了探索。
生态产品价值量核算路线图
2016年至今，全国开展了多领域试点，国家发改委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国家试点拓展到了12个，自然资源部先后推出了4批共43个典型的案例，江苏、四川、云南等多个省份也陆续启动了省级试点。
总体来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这项工作，涉及乡村振兴、共同富裕、扩大内需、新质生产力发展等国家战略和发展理念。在多线并行推进的工作基础上有必要强化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在乡村振兴等细分领域的模式与机制探索，充分发挥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对经济社会发展尤其是乡村振兴的全方位促进作用。
1.2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研究进展
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研究来看，乡村地区是生态产品的主要产出空间，也是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主战场。在《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两个文件中，对于乡村地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均提出了具体要求。
但是，目前整个乡村振兴领域中，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研究相对较少且存在一些问题。一方面，既有研究主要关注乡村振兴产品价值实现的模式和路径，但是对于模式和路径的认识较为混乱，对什么是模式、什么是路径以及模式与路径的关系并没有清晰地界定。另一方面，是空间规划的作用问题，在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过程当中如何发挥响应和支持作用，探讨相对较少。基于这些问题，我们对于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进行了一定的探索。
#2
乡村生态产品的内涵、形态与属性
2.1乡村生态产品的内涵与特点
乡村生态产品来源于乡村的生态资源，乡村生态资源是对乡村地域范围内各种天然形成或人类后期加工改造的自然环境要素的总称，包括生产、生活、资源环境，具有以土地为中心、自然作用力明显、植被覆盖率高、生物多样性复杂等显著特征。
我们对乡村生态产品的初步定义是：乡村“所在”或“所有”的生态资源，通过其自身生产生态生产及与人类生产共同作用，以可持续方式保障乡村地区生态调节能力、维护乡村地区总体生态安全、提供乡村地区良好人居生存环境的实体要素以及附加服务的总和。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乡村地区“生态资源资产化、资产资本化、资本资金化、资金再分配”的过程。在这四“资”转换过程中，乡村生态产品在不同阶段、不同场景下表现出的具体形态都可以纳入概念和范畴。
2.2 乡村生态产品的形态与转化
什么是乡村生态产品？从具体的表现来看，乡村生态资源是生态产品最原始、最本源的东西，广泛分布于乡村的各个角落，包括地上和地下，因此具有空间属性，同时生态资源又是天然存在的，具有自然属性。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的形态与转化示意图
生态资源如何转换为生态资产？资源通过权益界定（确权）转变为资产。乡村的生态资源通过权益的界定转化为乡村的生态资产。生态资产是乡村生态产品的中间形态，确权之后就有了产权属性。产权属性能够保障乡村生态资源的所有者的权益，同时促进对乡村生态资源的高效管理和维护。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的形态与转化示意图
乡村生态资产经过开发赋能，转换为乡村生态资本。这个资本既可以是实物形态的物品，也可以是精神层面的服务，还可以是数字形态的权益，最能反映生态产品本质上是要素与服务的概念内涵，可以认为是乡村生态产品的高级形态。乡村生态资本具有功能属性，可以满足城乡居民的生活需求，也具有增值属性，能够产生新的价值。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的形态与转化示意图
乡村生态产品转化以乡村生态资源为起点，在内外力作用下接续转化，完成“资源资产化、资产资本化、资本资金化以及生态资金再分配”的过程，最终以可分配的生态资金的形式，投入到乡村资源的保护和修复的过程当中，实现过程闭环。
这个过程连续递进、环环相扣、周而复始，但是在具体的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案例过程当中、具体实践中往往又并非缺一不可，某些环节可能被跳跃而直接进入后续环节，这与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具体路径和完成度有关。从生态资产环节直接到生态资金环节具体案例，比如农家乐通过直接收入，即可获得生态资金。但如果对村庄进行特色田园乡村建设，发展乡村旅游，提升整体的村庄环境，就不仅仅是农家乐的概念，可能变成一个高级民宿的概念。经历了生态资产的开发赋能过程之后，呈现出来的价值或者增值属性就会更大。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的形态与转化示意图
2.3乡村生态产品的属性与分类
我们认为，主要可以从四个角度考虑乡村生态产品的分类。
一是基于公共物品角度的分类。公共物品理论一般采用四分法分类，乡村生态产品借鉴了公共物品“四分法”分类，基于公共属性分成了乡村公共性产品、乡村自然垄断产品、乡村公共池塘产品和乡村私有产品。
二是基于空间属性角度的分类。统筹考虑生态系统的完整性、行政区划的属地性、资源类型的差异性以及功能载体的复合性等因素，根据生态资源的空间尺度的大小，大致可以分为大、较大、较小、小四个空间的尺度。往大里说，可以扩展到流域、区域，往小里说，一片小的乡村的聚落，甚至是一个植物的群落，都是乡村地区重要的生态产品的空间。
三是基于产权属性角度的分类。我国宪法将自然资源产权（所有权）分为全民所有和集体所有。在自然资产所有权和使用权分离后，可以进一步将使用权进行出让、划拨、流转、切分等方式转移给市场主体或者村民主体，他们拥有使用权后，可以对这部分资产进行运营。
四是基于功能属性角度的分类。功能属性是生态资本的基本属性，结合乡村地区生态产品的实际功能类型，提出乡村生态产品的功能四分法分类：首先是乡村生态农产品，如乡村地区的绿色食品、中药材、茶叶，都可以认为是乡村地区的生态的农产品；其次是乡村自然资源产品，比如通过森林资源，加工形成木料，草原培育的草料；第三是乡村文化服务产品，如结合生态旅游、乡村旅游等演化出来的一些乡愁、乡情、体验和乡村的生活方式；最后是乡村调节类的服务产品，指维系乡村地区可持续的系统性产品，如清洁水源、安全土壤、舒适环境等。
#3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与路径
基于前面的四种分类，我们尝试构建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结合乡村生态产品的公共属性、空间属性、产权属性，以及与推动主体的匹配性，构建了以“产品属性为内核，推动主体为表征”的政府统筹式、企业经营式、集体协商式、个体参与式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分类。
基于产品属性和供给主体类型的乡村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模式划分
3.1政府统筹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
政府统筹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政府发挥主导和统筹作用，企业、集体和个体等多种主体共同参与，促进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模式。
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乃至政府部门都可以参与乡村生态产品的供给。政府统筹模式下，以实现生态化目标为导向，乡村生态产品一般呈现出大空间尺度特征，表现出公共属性，属于全民所有自然资源资产，包括乡村生态农产品、乡村自然资源产品、乡村文化服务产品、乡村调节服务产品等类型，适用生态保护补偿、资源配额交易、生态资源经营等实现路径。
典型案例是连云港市石梁河水库周边乡村片区，在对水库的水资源、鱼资源和河砂资源确权后，分别转变为水资源的使用权、河砂资源的开采权、渔资源的养殖权，形成生态资产。通过规划、政策、品牌技术的赋能，清洁的水源、排污权、有限供应的砂转换成了生态资本，经过运营后，转变为生态资金，避免了资源浪费和无序开发。
政府统筹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
3.2企业经营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
企业经营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指以企业为推动主体，在政府的约束和支持下，充分调动村集体、村民或其他社会个体参与积极性，采用市场化运作方式，促进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模式。
由于企业的“逐利”属性，其对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的关注不可避免地让位于企业的经营发展，需要建立较为完善的制度约束框架。企业经营模式下，以实现经济化目标为导向，乡村生态产品一般呈现出较大空间尺度特征，表现出自然垄断属性，企业通过适用方式获得生态资源的使用权或经营权，主要包括乡村生态农产品、乡村自然资源产品、乡村文化服务产品等类型，适用生态权益交易、生态资本收益、生态产业开发等路径。
典型案例是江苏仪征的合心行政村及周边行政村。该区域的生态资源主要包括集体土地、集体林地等。通过产权流转，资源流转到企业转换为生态资产，经过规划设计、农业技术、活动策划等方式转换为生态资本，提供高品质的黑莓及深加工产品、莓好田园文化等产品。生态资本经过运营交易，转换为资金，资金通过再分配的方式，回馈到整个过程中。
企业经营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
3.3集体协商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
集体协商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指以村集体经济组织为推动主体，在各级政府的支持帮助下，调动村民、企业、社会组织等多元主体力量，促进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模式。
集体是村民的集合，在生态资源保护和开发利用过程中要加强自治管理，调动村民参与的积极性，更加关注集体利益和村民利益的保障和维护。集体协商模式下，以实现社会化目标为导向，乡村生态产品一般呈现出较小空间尺度特征，表现出公共池塘属性，可以包括乡村生态农产品、乡村自然资源产品、乡村文化服务产品、乡村调节服务产品等类型，适用资源配额交易、资源产权流转、生态产业开发等路径。
典型案例是溧阳市南渡镇庆丰行政村，村集体的资源，包括集体土地、集体房屋等，经过确权转换成生态资产，通过土地流转、乡村开发权转让等形成生态资本，提供特色农产品、特色田园乡村旅游服务等产品。江苏全省目前已建成七八百个特色田园乡村，这就是现在乡村地区非常重要的生态资本，具备经过运营实现收益的良好条件。
集体协商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
3.4个体参与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
个体参与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指以农民或外来精英等个体为推动主体，以市场化方式创新开展多元化经营，促进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模式。
个体提供乡村生态产品，是与乡村生态环境、经济条件结合最为紧密的制度设计，这不仅增加了产品提供者的经济回报，还减轻了政府或其他公共机构在提供和维护公共物品时的压力，一定程度上也能更好地满足个体对某些公共物品的独特喜好。个体参与模式下，以实现个体化目标为导向，乡村生态产品一般呈现出小空间尺度特征，表现出私有属性，个体通过适用方式获得乡村资源资产的使用权或经营权，主要包括乡村生态农产品、乡村文化服务产品等类型，适用生态载体溢价、资源产权流转、生态产业开发等路径。
典型案例是南京市汤岗自然村。它是一个温泉村，其生态资源包括地下的温泉，农民的宅基地和房屋等。温泉没有入户时，仅仅只是生态资源，运营过程中把温泉水入户，就转换成可以经营的资产，通过打造温泉民宿、农家乐、美丽乡村等转换成生态资本，生态资本进一步运营，转化为资金，形成较好的闭环。
个体经营式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
#4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与影响机制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多属性产品、多主体供给相结合，催生出多模式划分和多路径协同，进而形成多过程衔接的复杂闭环系统。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复杂闭环系统解析图
在“生态资源资产化、资产资本化、资本资金化、资金再分配”的过程中，重要的影响机制就是权益界定、开发赋能、运营交易以及收益分配。
权益界定包括所有权确定、使用权让渡、经营权转移、收益权协商几种方式。在开发赋能当中，比如规划设计、科技提高生产率、把传统文化和历史文化融入乡村振兴过程中、农村品牌建立、政策，都是赋能的手段。从运营交易来说，包括了实物交易、权益交易，服务变现、协商议价等多种方式。从收益分配的角度，是生态修复、乡村振兴、主体分红的过程。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过程和影响机制分析图
#5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空间规划响应
关于空间规划的响应，可以采取分级嵌入、分类嵌入、分环节嵌入的方式。“五级三类”的国土空间规划是对全域资源的统筹谋划和具体安排，关联度强、匹配度高。
“五级三类”国土空间规划与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关系
5.1分级嵌入
分级嵌入对应五个行政层级，把能够促进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乡村振兴的要求纳进去。从国家和省级的角度，重点是要嵌入战略引领的要求，比如对于乡村地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进行原则部署，重点关注跨区域的生态资源的保护利用和价值实现；对于市县以及乡镇级，更多是体现实施和落地，总体上要发挥行政主体的主动性，摸清家底、把脉问题、明确目标、落实举措、创新机制，通过系统化的资源整备、高效化的资源配置，系统化的资源整备、高效化的资产配置、多元化的资本运营等工作，更大程度、更快步伐实现乡村生态产品价值。
5.2分类嵌入
分类嵌入对应三个规划类型，总体规划中进行系统性、全局性的安排，专项规划对现状的自然资源进行系统性的评价，理清乡村生态资源的数量、质量、空间分布，对乡村生态产品在一定时期内的发展的方向、发展的目标、空间引导策略进行综合部署。在村庄规划层级中，通过优化村庄分类，加强用途管制，保障生态系统完整性等措施，保障生态产品空间落地，通过设施完善、文化赋能、风貌塑造、生态修复等方式提升生态产品数量和质量，统筹布局生态产品周边用地的功能，延伸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产业链。
5.3分环节嵌入
分环节嵌入为全面落实自然资源“两统一”职责，除规划制定之外，在调查监测、用途管制、开发利用、资源保护和生态修复等不同环节，也应加强对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关注。比如在调查监测环节，要加强乡村生态资源的普查，确定资源的实物量，并纳入“一张图”数字化系统，为价值核算奠定物质基础。用途管制阶段，紧密结合空间规划，在各类土地用途转用、重大建设项目用地预审及用途管制政策制定和实施过程中，保障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有关空间要素落地等等。
#6
结 语
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和乡村振兴都是具有长期性和复杂性特征的过程。面对广量大的乡村本底基数，以及处于不同阶段的乡村发展基础，使得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任务异常艰巨。尤其是当前整个经济形势希望快速恢复的发展阶段，中央也提出，在生态文明的背景之下，乡村全面振兴要尽可能地挖掘原有资源的资产属性，通过资本运营，使乡村地区的自然资产不断地保值增值和价值实现，这是未来需要继续深入探讨的问题。
供稿单位：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乡村规划与建设分会
图文整理：叶建雯，上海同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审核：赵毅
【免责声明】本公众号发布的内容仅供学习交流使用，不以任何形式进行牟利。内容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权益，请及时与我们联系，我们将于第一时间协商版权问题或删除内容。内容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公众号立场和对其真实性负责。
全文发布 | 中共中央 国务院印发《乡村全面振兴规划（2024—2027年）》
点击图片阅读全文
学术报告 | 张尚武：和美乡村，规划引领——对增强乡村规划引领效能的思考
点击图片阅读全文
专家视点 | 段德罡、丁春梅：让乡村成长在它的历史延长线上
点击图片阅读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