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岑
导语：面对一个更加自信的特朗普，欧盟在经济和安全上面临更大的压力。特朗普在就职演说中说：“变革正席卷国内”。对于国外的“变革”，他似乎毫不在意。但在欧盟以及其他国家看来，美国“变革”是新兴的“帝国主义”和寡头政治，会对整个西方民主同盟体系带来不可逆的影响，并冲击欧洲的独立地位。这或许也是欧盟重新审视未来国际定位、调整欧洲安全战略和对华关系的主要原因。
特朗普再次执政，全球政治格局及美国的盟邦体系再次迎来新的冲击。尤其是特朗普孤立主义和国内寡头政治的风险，让欧洲左翼领导人如坐针毡。特朗普就职次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就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警示特朗普，美国百万人的就业依赖于欧洲，并强调是时候本着公平和对等的精神追求更平衡的欧中关系了。她还提到，甚至在可能的情况下以欧中建交50周年为契机，扩大欧中的贸易和投资关系。
冯德莱恩作为最早建议美欧对华“去风险”的西方政客，如今面临特朗普2.0，她的对华态度变得更为务实。拜登执政时期，欧盟卷入中美战略博弈，在调整产供链、强化技术合作、维护全球规则、捍卫价值观等领域，站在了美国一边。特朗普再次执政，欧盟仍会强调坚持民主价值观，并通过加强地区合作来抵御外部压力。但是，欧洲在地区安全和全球技术贸易层面的脆弱性也暴露无遗。特朗普就职后指责欧盟对美国不友好，没有进口足够的美国产品，并表示他将通过征收关税或敦促购买更多石油和天然气来“把它理顺”。
▲1月21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发表讲话。
除了对欧贸易战以外，特朗普盟友马斯克针对欧洲的言论也引发了争议。德国总理朔尔茨对马斯克频繁攻击欧洲领导人的言论感到不满，称马斯克支持欧洲极右翼势力的做法“完全不可接受”。马斯克在X平台的攻击和反驳言论也促使法国主流大报《世界报》以及《法兰西西部报》《新观察家》等传统媒体在特朗普就职后宣布退出该平台。
这只是特朗普上台引发的对欧博弈的一个缩影。此前，特朗普宣誓就职前围绕格陵兰岛的言论已经引发欧洲的恐慌。而特朗普在“帝王加冕般”的就职仪式上宣布将墨西哥湾命名为“美国湾”，也说明他控制格陵兰岛的意图绝非妄言，体现了“帝国主义领土扩张的野心”。德国前副总理约施卡·菲舍尔1月21日在一篇文章中称，特朗普的言行表现出对西方传统民主价值观的蔑视，特别是他关于格林兰岛、加拿大和巴拿马运河的言论，以及他对墨西哥（贩毒集团）可能的军事干预，显示出他对“帝国主义式扩张”的青睐。在特朗普的世界观中，强权政治和经济利益至上，法律和民主则被视为可以忽视的障碍。
围绕特朗普格陵兰岛言论，欧洲内部主要有三种观点：一是特朗普以此要挟北约成员国继续加大防务开支，将防务开支占各成员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从目前的2%提高至5%。分析认为，格陵兰岛议题也是特朗普施压欧洲盟友的一个筹码。
二是借格陵兰岛与中俄开展地缘战略竞争。随着气候变化导致北极冰层逐渐减少，北极航道的开发潜力显著提升，格陵兰岛的战略意义也随之愈加突出。此外，格陵兰岛储藏着丰富且尚未开采的稀土资源，例如镨和镝。在电动汽车、智能手机以及先进武器系统的生产中，都需要大量的这类稀土元素，这都是中美战略竞争的关键领域。目前，中国主导着这些宝贵矿物的全球供应，而美国、欧洲及其他国家将其视为一种安全风险。持这类观点的欧洲领导人包括意大利总理梅洛尼、英国外交大臣拉米等。
三是特朗普对格陵兰岛威胁是真实的，将破坏二战后以《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国际秩序，也给北约盟友体系带来分裂的风险。作为欧盟的领头羊，法德最早站出来批评特朗普收购或控制格陵兰岛的言论，认为主权国家的边界不可侵犯。比如，朔尔茨1月8日表示，他与其他欧盟领导人讨论了有关格陵兰岛的问题，大家都对特朗普的言论感到不理解。朔尔茨告诫到，“边界不能被武力移动”。法国外交部长巴罗表示，尽管他不相信美国会入侵格陵兰岛，但“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在俄乌冲突持续的背景下，如果特朗普强迫丹麦出售格陵兰岛，欧盟回应的选项非常有限。到目前为止，欧盟及其成员国通过多个渠道对乌克兰提供的军事援助已经超过了500亿欧元（约合540亿美元）。即便如此，欧盟在对乌援助政策和规模上也一直存在分歧。随着民粹主义的回潮，欧盟内部的裂痕只会越来越大，进而削弱对特朗普政策采取集体行动的力度，这也会有损欧洲在世界舞台上扮演更大、更积极的角色。
特朗普的扩张主义言论也有损美欧关系及欧盟对俄战略。比如，乌克兰等东欧国家的利益关切如何得到满足？后俄乌冲突时代欧洲的安全如何得到保障？美欧究竟如何确保乌克兰的安全？菲舍尔称，特朗普“领土扩张”言论超出了他最悲观的预期。欧洲人从未期望特朗普2.0会带来什么益处，包括他在内的很少有人预料到特朗普在就职前会转向“帝国主义”和“修正主义”，妄图控制格陵兰岛，并对北约盟国进行威胁。
欧洲独自应对俄罗斯的“新帝国主义侵略”已经够糟糕的了。现在，它将被美俄两面夹击。
▲2024年10月17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与欧盟国家领导人合影。
菲舍尔追问：欧洲拥有捍卫其21世纪利益的技术能力、专业知识和金融资源，特朗普和普京正在迫使老欧洲做出决定：它想要什么样的未来？欧洲人究竟如何才能认清现实，才能认识到当今地缘政治格局变化的深远影响？
“从今往后，世界事务的走向将由占主导地位的超级大国决定，而不是由规则、规范或传统来决定。固守旧时主权观念，可能让欧洲沦为‘中等强国’。面对经济和技术衰退，欧洲的老龄化社会将完全处于外部大国的掌控之中，这些外部大国并不关心欧洲的最佳利益”。
从菲舍尔等欧洲人的忧虑来看，冯德莱恩强调改善对华贸易和投资关系，算是在中美之间进行平衡的权宜之计，但最难的平衡还是在美俄、欧盟和俄罗斯之间。这就要看欧盟能否推进真正意义上的独立自主。冯德莱恩等欧洲领导人对中国的所谓“过剩产能”等问题的顾虑不会因为特朗普执政而得以排解。但可以确定的是，随着特朗普再次执政，欧盟将不得不重新审视欧洲安全战略，调整在中美间的平衡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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