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华庭

当冬日的寒风悄然吹过,时光的齿轮仿佛也慢了下来。往昔在田间地头奔波的社员们,终于能在季节的更迭中,寻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渐渐从繁重的劳作中觅得稍许的消停。然而,冬季并不能让所有人得以闲暇,身负河工任务的社员们,背上行囊,告别家园,奔赴水利工地,继续战天斗地,用汗水和力量,为乡村的未来勾勒蓝图。

留在家中的社员们,并未全然放松,冬藏的主旋律之下,依然操持着琐碎的家务,为在外奋战的亲人做好后勤保障。劳作之余,遇上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便寻一处暖阳倾洒之地,或慵懒地晒着太阳,让温暖的阳光驱散冬日的寒意;或聚成一堆,漫无边际地闲聊着。



那时农村的冬日,一派“贫乏沉寂”,或许因为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从未熄灭,即使条件不堪,娱乐缺如,也能从仅有的、简陋的环境里,发掘出别样的美好。

在这连绵延展的清冷之中,牛屋却宛如今天的广场,集聚人群、释放热闹。走进牛屋,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那是混杂着牲口体温、草料气息和烟火味道的独特温暖。屋内草料随意堆放,农具横七竖八,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在这里寻得休整、慰藉。

牛屋,是生产队不可或缺的设施。“一群牲口,百户指望”,使命与担当不可小觑。牛屋由棚和屋两部分组成,棚子开阔敞亮,通风好,是投放饲料喂牲口的主要场地。旁边的屋子,是牲口遮风挡雨的栖息之所,这里还存放着好多耕种农具,年年岁岁见证着种田的繁忙。牲口品种多样,牛、驴、马,羼杂其间。牛,力田大腕,贡献卓越,遂将牲口群居之庐舍命名化繁为简,称之“牛屋”。

对于耕田耙地等农活,社员参战自不必说,但牲口系“驾辕者”是毋庸置疑的。征战田野的倚重在牲口,这是常识。每到春耕时节,牲口拉着沉重的犁铧,在土地上翻耕出一道道希望的沟壑;运送肥料与庄稼时,牲口又在田间、村落中穿梭。“牛屋所属,田亩所赖”。为了确保牲口保持良好的体力,即便社员的口粮难以保证,牲口的饲料粮也必须优先供给。因为只有牲口膘肥体壮,田地的丰收才有希望。

牲口在农事中的“重器”属性,让饲养员这一岗位很是吃香。饲养员与“保管员”、“看护员”并称为三大员,掌管生产队的重要生产资料,这令许多社员心生向往。然而,想要谋得此职并非易事,有的人因群众威信不够,或与队长关系不睦等原因,即使有饲养牲口的能耐,也无缘这岗位。当然,能力不济者,也干不了这差事。“一大二公”的时代,干上饲养员,那是妥妥的生产队之高管。

牛屋,还是个颇为包容和充盈温暖的地方。圈栏牲口用的屋子,空间较大,容纳量远远超过农户家里的房间。因为这个宽绰优势,生产队领导层开会,社员们族里议事,会在这里进行。牛屋里有配制饲料的石磨、铁锅等工具,生火、烧水、烧制山芋、豆粒等,举手之劳。外乡来客落脚这里,尽管勉强,但毕竟是不花钱的住地。工匠来村里打工,或是说书、唱戏、表演杂耍的艺人前来讨生活,到了晚上,便会将他们安排在牛屋住宿。



冬天奔向纵深,牛屋的取暖功能愈发凸显,它就像一块强大的磁石,吸引着村里的老老少少。大家纷纷揣着手,带着满心的期待,来到牛屋。一进屋,先凑近那燃烧的火堆,烤一烤冻得通红的双手和双脚,顺便烤一烤身上因寒冷而瘙痒的部位,那种从心底泛起的舒适感,惬意得很。而对于说书的、唱大鼓的艺人来说,牛屋则是他们随意搭建的舞台。围观者挤成一团,笑声、掌声交织在一起。冰天雪地的日子里,牛屋的人气愈发高涨,人们进出更加频繁。有些日子,通宵达旦的牛屋,像是一个别有样貌的乡村俱乐部,成为人们身心放松的栖息地。

“牛栏”天地宽,俯仰多自在。在这里,人们忘却了烦恼,分享快乐,传承着乡村的文化与情感。

2025.01.21

于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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