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坪村外树林中,暮色苍茫。

一座孤零零的院落,矗立在村外树林中。正是晚鸦归巢时分,一只只乌鸦从院落上空掠过,留下哇哇地几声怪叫。

这是解放前湘西特有的僵尸店,就是专门供赶尸帮夜晚落店休息的旅店。僵尸店给人以孤寂、诡异的感觉。

★僵尸落店

当、当!

僵尸店掌柜正坐在冷清的接客房里打着瞌睡,突然被阴锣声惊醒了。来客了!他高兴地一抖双袖站了起来。



噗踏,噗踏;噗踏,噗踏。

沉重的僵尸脚步传来。这是僵尸特有的沉重的脚步声。也叫僵尸步。

随着两声紧凑的阴锣声,赶尸的师傅已经带着两名行装古怪的僵尸跨进了僵尸店。

店掌柜连忙怪声怪气地高喊:伙计!喜神来了,烧香迎接!

他急忙再一抖双袖,揉揉眼睛,擦擦眼角的眵目糊,就感觉到一阵阴风呼地掠过,眼前忽然一黑,一抬眼,赶尸的师傅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并怪声怪气地喊道:急急如律令,财神登门来:喜神打店,掌柜发财——!



当——!一声阴锣骤响,震耳欲聋。

僵尸店店掌柜一捂耳朵,嘴一咧说道:我的妈,好快的僵尸脚步!抬头一看,赶尸师傅的身后,直挺挺地站着两名僵尸。遮脸的黄裱纸上,一对对黑洞死死地瞪着他。

赶尸匠见掌柜地愣怔,左右顾盼着,随即“当”地一敲铜锣,恶声恶气地说:喜神打店,掌柜发财!

僵尸店店掌柜被阴锣敲得心头一哆嗦,急忙旁跨一步,双手一抱,打拱作揖地说:啊呀!怠慢师傅了,怠慢喜神了!不过,师傅,喜神是不能进这店房的。师傅快请喜神起驾出去吧!然后对外喊道:伙计,快!院子里点香烧纸,迎接喜神!



院中的店伙计拖着长腔响亮地答应一声:好嘞——!立刻在迎客房外的大泥盆里点燃了一沓烧纸,在装满沙子的粗瓷大香炉里点上了三株黄香。这才冲着迎客屋喊道:香纸点燃,喜神落店!

接客房中的店掌柜谦恭谨慎地一伸手,对着赶尸的师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喊道:焚香化纸钱,喜神靠墙站!喜神落店喽——!

赶尸匠长眼皮一耷拉,鼻孔粗喘了一声,说道:老君有令,喜神不动!

两具僵尸闻言大步一跨向前,死死地定在了店掌柜的面前。



店掌柜恐惧地退后一步,颤抖着双手连连作揖:师傅高抬贵手,快让喜神退出。小的赔罪,小的赔罪!

赶尸匠这才狰狞地嘎嘎笑了两声,口中咪吗着谁也听不懂的什么咒语,摇动着手中的招魂幡,在僵尸面前一招。

两名僵尸立刻硬生生扭转身体,直撅撅地跳出门槛,跟随招魂幡向停尸房“噗踏、噗踏”地走去。

店掌柜吓出了满头冷汗。满脸的汗珠子在灯光下闪着光亮。



★僵尸店的停尸房

停尸房是一个三人房间,一张床上铺着被褥,那是供赶尸的师傅睡觉用的。另外两张床是木板搭起来的,上面没有被褥,但是铺着黄裱纸。

两张木板床的一头各自放着一盏菜籽油的长明灯。灯火很小,光焰如豆。

人一进来立刻忽闪起来,给人一种阴森森的诡秘感觉。

停尸床旁边放着一张铺着黄纸的大方桌,上面有笔墨,是赶尸的师傅给僵尸写名讳牌位用的。

未写字的黄表纸牌位要安放在长明灯前的木板床上。



赶尸的师傅首先进屋,巡视了一周后,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闭上眼睛,面对跟在身后跳进房间来的两名僵尸念动起了咒语。

僵尸店掌柜的和店伙计急忙退到一边,点起烧纸和黄香。

店掌柜跪在地上朝着僵尸磕了个头,然后对着伙计招手,献殷勤地说:伙计,快来磕头!僵尸是喜神,喜神就是咱们的财神。咱们开店的必须亲自到客房跪迎僵尸。何况死者为大,这是规矩!

店伙计不情愿地走过来,跪下。



赶尸匠的眼光像刀子一样刺向店伙计。

店伙计急忙躲开赶尸匠的刀子眼,给僵尸磕头。

赶尸匠突然怪声怪气地大吼一声:落店进房,喜神靠墙!

那两名直撅撅的僵尸听到咒语,果然自动倚在墙壁上,一动也不动了。

赶尸匠突然开口吩咐:掌柜的,快准备三顿饭菜,每顿三份,不忌荤腥,每隔一袋烟的工夫送一顿来。

掌柜的闻此,有些愕然看着赶尸匠。



赶尸匠眼皮一抬,牛眼珠子一骨碌,阴森森地说:掌柜的切勿心疑。这不是我出门在外讲排场,而是丧主家的人十分讲究。他们再三嘱咐我,要求我这么做的。好了,银钱先付,保证掌柜的有余利就是。说着,掏出一些银钱给掌柜的。

僵尸店掌柜一看钱币的数量,暗暗高兴,连忙说道:好好好!一定遵命。师傅安歇,喜神安息!伙计,咱们准备饭去!

离开停尸房,店伙计低声问道:掌柜的,为什么要连续送三顿,这太折腾人了吧!

店掌柜急忙低声说道:快走,快走!赶尸师傅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就是了。



两人说着,挑着灯笼,匆匆离开了僵尸房。

此时,僵尸房屋子里更加昏暗,木板床上的两盏长明灯轻轻跳动着如豆的火焰。屋子里充满了一片阴森的恐怖气氛。

赶尸匠躺到有被褥的床上,打着哈欠,抻了个懒腰,口中说道:老君律令,喜神听真:此时无人,龟儿上床!

两个直撅撅地站立在那里的僵尸异口同声:谢龙爷!

两名僵尸说罢,立刻直撅撅地走到木板床边,坐下来,直撅撅地躺了上去。



僵尸甲叹息一声:真他妈的累呀!噗——!一口气喷出来,吹得遮在脸前的黄裱纸恐怖地忽闪了起来。

僵尸乙说道:我他妈的这胳膊腿呀,都他妈的挺僵了!

赶尸匠急忙低声地恶狠狠地说道:老君律令:喜神住口!僵尸无生命,哪知累与痛!

两名僵尸立刻僵在了床板上,禁口不言了。

★送餐僵尸房

大约半个时辰后,掌柜的和店伙计远远地在僵尸房外呼喊着:饭菜好了,何时供奉?



僵尸房中的赶尸匠闻言,急忙低声用咒语命令:喜神起床,收拾床铺,维持原样,尔后靠墙!

两名僵尸急忙直挺挺地坐起来,下地,哈腰整理了一下木板上被揉搓坏了的黄裱纸,然后找到原来的位置,稳稳地靠在墙上。

赶尸匠这才嘶哑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饭菜供奉。

掌柜的听到呼唤后,才和伙计小心翼翼地将饭菜端进来。

店掌柜怪声发令:伙计,把饭菜放到了桌子上,按照规矩摆上三副碗筷!

僵尸店掌柜急忙喊一声,是。立即摆放起饭菜来。



此时,掌柜的和伙计二人只顾忙活,却并不去注意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异样的变化。

店伙计忍不住,低声嘟哝:我的妈呀,幸亏今天只有这一伙赶尸的,要是来三个赶尸帮住店,每一伙都要个三份五份的饭菜,可不忙死我了?哼!吆死人的还他妈的这么穷摆谱,这世界到哪里找理说去!

店伙计忿忿地嘟哝着,手中的家什就故意弄得叮当乱响。

赶尸的师傅听出了伙计心中的不满,便阴险地笑了起来。灯光下,露出了满口大白牙,很狰狞。

僵尸店掌柜的和伙计正低头忙活着,只觉一道阴风迅疾闪过,一个黑影悄悄地踅到了伙计的身后,伸出冰凉的大手,在他后背猛然一拍。



伙计的背后正是靠墙的僵尸。他虽然干僵尸店的伙计这一行有一定的胆量,不惧怕死人,但是对“诈尸”的恐怖故事还是常有耳闻,心底里到底埋藏着恐惧。

如今忽觉身后被人无声地一拍,使他马上联想到了身后的僵尸是否诈尸了,因此,脊梁沟里“呼”地升起了一股寒气,从脚跟一直窜到了脑瓜门,身体也立刻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口中结巴着:谁……谁……拍……我呀?说着,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去。

黑影看他回头,那冰凉的手立刻像蛇一样滑向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喉头一掐。

伙计立刻窒息得白眼直翻,忍受不了啦。



黑影手一松,那张丑陋的脸裂开大嘴往前一凑,十分狰狞地对着伙计的脸“扑”地吹了一口气,然后狰狞地一笑,长长的舌头不断地舔着嘴唇,满口白牙呲了呲,喷着满嘴臭气,阴森森地说:你敢得罪喜神?干活给我小心点儿!

掌柜的年老体衰,反应有些迟钝,方才听到伙计的问话声音,急忙回头,刚好看到了这昏暗灯光下的恐怖一幕,也不由得闭上眼睛哆嗦起来。只不过硬撑着,没有恐惧地叫喊起来罢了。

店伙计却是吓破了胆,裤子也尿湿了,连忙语不成声地说:是……是……他吓得急忙闭眼,差不点晕了过去。



赶尸匠摇晃着狰狞的嘴脸,嘶哑着嗓子,冷冰冰地问道:你们,可听明白了吗?

掌柜和伙计急忙一齐答应着: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二人说着话,急忙争抢着弓身退出了房间。连回头看一眼的僵尸房的勇气都一点儿也没有了。(未完待续,敬请续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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