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秀兰，今年五十二岁，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山村。
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多，父母忙着地里刨食，没时间管我们。小学没毕业，我就辍学在家帮忙。
后来到了十八岁，经人介绍，嫁给了邻村的刘志国。他家虽比我家条件好些，但也不过是勉强温饱。
婚后，我跟着他到了县城，靠着小买卖和打零工，一点点攒下了两室一厅的小房子。
我们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刘浩，今年三十二岁，是个老实人，在省城跑物流；小女儿刘晓晓，今年二十七岁，是我和老刘的骄傲。
她从小聪明，一路学习拔尖，去年硕士毕业后，分到了当地县医院。可谁能想到，工作才不到半年，她竟然辞职了！
她辞职那天，我气得心口疼，冲她吼：“你是不是疯了？多少人托关系都进不了县医院，你倒好，白白把机会拱手让人！你知不知道我们家为了供你读书付出了多少？”
没想到晓晓冷冷地回了我一句：“我没疯，是你疯了。”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得我心生寒意。
她到底怎么了？我这个当妈的，真的错了吗？
晓晓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她从小就是个争气的孩子，五岁的时候就会背好多古诗，村里人都夸她聪明。我和老刘虽然文化不高，但一直觉得，孩子的命运得靠知识去改变。所以哪怕家里再紧张，我们也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
她初中那会儿，我记得特别清楚。
有一次冬天，她学校组织考试，那天恰好下了场大雪，地上结着一层薄冰。我们家住得远，骑自行车带她去学校，路上摔了好几跤，裤子都湿透了。
晓晓看着我的腿，红着眼睛说：“妈，等我考上大学，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酸楚，觉得这孩子懂事，咬着牙更不能让她落下。
后来，她不负众望，考上了重点大学。身边的亲戚朋友都羡慕，说我们刘家出了个大学生。
晓晓更争气，大学毕业后又考上了研究生。三年读研的时间，她几乎没问我们要过钱，靠着奖学金和兼职养活自己。
去年，她分配到县医院当医生，我觉得我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可是，谁能想到，这么好的工作，她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晓晓辞职后，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愿意跟我们说话。我和她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去找她谈，她却一脸冷漠。
“你到底怎么想的？工作是这么好辞的吗？你知不知道你爸为了供你读书，腰都累弯了？”我压着火气问她。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吓人：“妈，我每天上班都喘不过气来，你知道吗？科室人手不够，一个月连轴转，连觉都睡不好。我不是不想干，是身体撑不住了！”
我愣住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我从她眼里看到了疲惫。可这又怎么样呢？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不累的？
我叹了口气：“晓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不吃点苦，怎么能出头？你以为辞了工作就轻松了？”
她苦笑了一声：“妈，我辞职不是为了轻松，是为了活下去。你们只看到了我的学历、我的工作，却从来没问过，我开不开心。”
“开心？难道开心比稳定的工作还重要？”我脱口而出。
她听完，突然站了起来，声音拔高了几分：“妈！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说过的话？我说考上大学后，让你过好日子，可现在我连自己都顾不上，还谈什么让你们过好日子？你们以为我这么多年没抱怨，是因为我不累吗？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失望。”
晓晓的话，让我一时无语。她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小到大，我活得像个工具人，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满足你们的期待。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那晚，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回想起晓晓成长的点点滴滴，心里五味杂陈。是啊，她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没有让我们操过心。可我这个做妈的，真的关心过她的内心吗？
第二天一早，我试探着敲了敲她的房门：“晓晓，妈给你煮了粥，出来吃点吧。”
她开了门，眼睛肿得像核桃。我把碗递给她，犹豫了一下，问：“晓晓，你辞了工作，接下来想干什么？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她低头搅着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想换个行业，找一份让我不那么压抑的工作。”
“可是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就这么放弃了医学，真的可惜。”我叹了口气。
“妈，你觉得可惜的，是我的学历和工作。我觉得可惜的，是我这么多年从来没为自己活过。”她的语气平静，却让我心里一颤。
接下来的几天，晓晓开始重新投简历，虽然我心里仍有不甘，但也没再逼她。
她辞职的事，很快传到了亲戚们耳朵里，大伙儿议论纷纷。
“刘家的女儿博士都白念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有一天，邻居王大姐过来串门，见我愁眉不展，便问：“秀兰，你怎么了？”
我苦笑了一下，把晓晓的事说了。
她听完，拍拍我的手：“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就别太操心了。
我们这一辈，吃苦习惯了，总想着孩子也得吃苦才能有出息，可谁的日子不是过得好就行？
你家晓晓这么优秀，她会找到自己的方向的。”
王大姐的话像一记当头棒喝，让我豁然开朗。是啊，晓晓已经二十七岁了，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我再怎么担心，也不能替她活。
春节快到了，晓晓终于找到了一份新工作，虽然工资比县医院低，但她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晚上吃饭时，她主动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我：“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很多事我得自己经历过，才能知道值不值得。”
我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妈只希望你过得好，别让自己太累了。”
她笑了：“妈，谢谢你。”
这笑容，是我很久没见过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孩子的人生，不是为父母而活，而是为了她自己。我能做的，就是支持她，陪着她，静静地看着她走向属于她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