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鲁生：质朴与本真——写在杜大恺艺术展开幕之际

按：2025年1月18日，“静水流深：杜大恺艺术展”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开幕，展览展出了杜大恺先生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创作的部分公共艺术和连环画及最新水墨作品。展览时间为2025年1月18日至2025年4月6日。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与杜大恺先生相识，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先生从艺的境界、为人的态度使我深受教诲。杜老早年从事装饰艺术创作，对陶瓷、金工、纤维、漆艺等各工艺门类都深有造诣，在壁画、设计等领域成就斐然，而且对传统工艺文化、工艺美术产业、公共艺术发展都有他的独到见解。在这样深厚而宽广的艺术积累、精深而质朴的思想探究、本真而从容的生活基础上，杜老画生活，画日常，画眼之所见、心之所想，有着散文般的自由，无所谓笔墨章法，也没有宏大叙事，却是在寻常景物、微小细节和冲澹笔墨中流露出生活的敏感和隽永的诗意，令人为之一动且回味悠长。杜老自云“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我都看见了什么，我的作品在做回答”，在杜老画作中产生的共鸣就是生活和心灵的相遇与共鸣。

其实，对于画画的人来说，往往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和晦涩的思辨，主要是一种会心写意的表达，真实真诚地表现时代和生活，表达身处其中的经历和感受，因而富有时代的气象和艺术家个体人生的印记。杜老画乡村，山山水水，原野人家，没有古代文人画的隐逸萧散之气，也非现实生活的表象，而是乡村现实的生活状态，是普普通通的生活里鲜活的人文风情，可谓以生活和感情的真实而实现了一种历史的超越。他把山水原野从先验观念为主的陈式中解放出来，使之回到自身，寻常事物、平实视角都可以入画，有生活的烟火气，并富有韵致，把民间的生活景象以诗意的方式呈现出来。从中不仅能感受到乡村生活的真实，也能读到陶渊明、苏轼等诗韵相通的意境。真实而又不只是真实，杜老对画与生活把握得确确实实很有味道。

杜老的水墨语言是鲜活的，看似朴素简单，其实包含幽深的意蕴，是水墨意象关联互动的美。就像包世臣论王羲之的字，字与字之间如“老翁携带幼孙，顾盼有情，痛痒相关”，艺术的语言是处处相通的，所谓一语之中，众景悉见，转折之际，百味顿生。杜老的画有内在的联系，如风拂林木，一枝动，百枝摇，是“活”的，有节奏之美，富凝重的情思，往往是民间艺术才有的活力与文人诗意结合在一起，热情融于平静里，这在水墨创作中是独到的。

我想，杜老的画里有一种浩然之气，不仅冲淡儒雅，有的时候又很剧烈，有一种本真的狂放之美。乡村人家、城市街景不是唯美的，而是充满张力的，就像包含韧性的生活本身。杜老说“山是平凡的，无论高低、无论远近，从不拒绝观看；水是平凡的，江海涛涛，溪流潺潺，人近之而声重，人远之而音稀。因为平凡，故有恒长”，杜老的画论和画作带给我们深沉的启迪，流动的时光和生活里，我们所要追求的正是恒常的美与本真。

潘鲁生甲辰腊月于北京

2009年4月，在北京参加杜大恺水墨作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