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周刊编辑部的年度书选已经持续存在了逾二十年。在这二十几年中,我们选出了众多触动心灵、启发智识、开阔眼界的书籍,试图让这些书籍帮助我们相对更好地面对生活,面对自我。正是在对这些领悟的阅读中,我们看到生命困惑、痛苦、愉悦、狂喜的丰富可能性。而就像有些诗人、思想家、艺术家已经体验或意欲抵达的,生命之丰富可能性的某种极点,或许是一种“我”与“万有”合一的状态。无我,无青山。只余纯粹存在之光。今年,我们再次从一整年的好书中遴选出了12本值得阅读的优秀书籍及三个特别致敬,秉持着“公共立场、专业品格、独立精神、现实情怀”的原则,与读者一同领略不同维度的思考极点。


2024新京报年度阅读推荐特刊。

我们正逐一在书评周刊公号二条推送这12本被评委和编辑部选择的好书。本篇为章开沅的《凡人琐事:我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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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凡人琐事:我的回忆》

作者:章开沅

版本:大学问|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4年10月


章开沅(1926—2021)

著名历史学家、教育家。早年就读金陵大学,曾任教于中原大学,后长期执教华中师范大学。曾任华中师范大学校长。

致敬词

诚实地面对自己,比诚实地面对历史,很多时候要更加艰难。波云诡谲的20世纪,战争的轰鸣与革命的咆哮组成的狂奏曲中,身为历史学家的自己应当如何自处?当自己成为自己书写的历史的一部分时,又该如何面对历史与自己?章开沅的《凡人琐事》正是一位历史学者交付给世人的厚重答案。从前辈经历的国变与革命,到自己亲历的战争与运动,他既身在这宽广而绵密的历史之网中,便以史家之眼去看待过去之我,在遮蔽与沉默中说出自己所见、所闻、所知、所寻的历史真相。哪怕琐碎的记忆会戳穿头戴受害者假面的凶手,哪怕不堪回首的往事会成为压在自己与他人身上的重负,他依然勇敢地写了下来,只因为,这是历史学家的职责。

我们致敬《凡人琐事》,致敬它耿直而不失温情的书写,致敬它沉重而不失温厚的真诚。我们致敬作者章开沅,致敬他诚挚而中正的史家之笔,让过去一个世纪中历经磨难有名无名的逝者与生者,藉由书中巨细并包的点滴琐事,获得了历史上的尊严;致敬他秉笔直书的笃定信念,捍卫了历史学家的勇气与良知。

答谢词

替章开沅先生和我的母校领取新京报年度阅读推荐这份沉甸甸的荣誉,感到非常荣幸。如果章先生健在,或许他会借用书中自序的话跟大家分享:“世界上平凡人占绝大多数,如果平凡人自己都不写回忆文字,后人又怎样能够理解这过去人类的大多数呢?”自谦为“凡人”的章先生可能还会说:“这部回忆录无所谓喜,也无所谓悲,没有慷慨壮歌,也没有低吟浅唱,留下的无非是一些琐事的片段回忆而已。”如果章先生的回忆录,能够感动大家,能够激励大家,能够为大家带来某些启发和能量,或许就是“凡人”与“琐事”的真正意义所在。

——刘隆进(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社科分社社长)

对话刘隆进‍‍

这本书:

不忘对价值的追寻

新京报:《凡人琐事》是章开沅先生对自己一生的回顾,是一部近代史家以个人为主角的近代史,这样一本厚重之作,编辑出版必然会有很多的故事与感受,可否请你讲一讲其中的故事呢?

刘隆进:《凡人琐事:我的回忆》是章开沅先生的最后一部著作,也是先生历时近二十年亲笔写就的回忆录。这样一部厚重的著作,一开始并非由我来推进出版工作,但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因缘,章先生的回忆录辗转到了我的手上,当时我正在全力推进“桂子山史学丛书”第一批三种的编辑出版工作。作为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培养的本科生,桂子山,以及山中一代一代治史者所传承的学术精神,不仅仅留存在我四年的青春记忆里,也成为我学术成长与职业发展的“初心”之一。所以,当《凡人琐事》的书稿摆在我面前时,我告诉自己,不管困难有多大,我都要想尽办法、用尽方法,把这本书做好。当时,我安排和永发编辑做责编,小和不是华师毕业,但对学术出版,以及华师的历史学研究非常感兴趣,我相信他可以把这本书编辑好。当然,编辑出版过程中,我们曾多次讨论开本版式、封面设计等。与此同时,广西师大出版社有两位华师毕业的青年才俊,主动提出要为章先生的回忆录做校对,需要说明的是,这两位编辑(陈振林、刘扬)并不在我担任社长的社科分社。我想,或许大家都有一颗学术的初心,都感恩桂子山的栽培、章先生精神的熏陶,所以大家都想为这部回忆录的出版贡献自己的微薄力量。


刘北成教授为《凡人琐事》颁奖。(2024新京报年度阅读盛典的活动现场 )

我曾说,做书最有意思的事不仅仅是做书本身,还在于一本书背后的人与事。《凡人琐事》的编辑出版,背后离不开家属的支持,得力于华师近代史所诸师长的信任与理解(尤其在编辑过程中,反复与刘莉老师、彭剑老师请教),我们出版人只是做了“嫁衣”工作,但回首往事,比较庆幸和自豪的是,我们的这件“嫁衣”做得应该还算可以。

我还记得最初拿到这部书稿时,有一次出差回武汉、回华师,与彭剑师(华师历史学基地班大一即分配导师,我即有幸跟随彭师读了一年书)小聚闲聊时,彭师说:“等章先生的回忆录出版了,你再回来,我们带上书去章先生坟前祭拜。”2024年10月,《凡人琐事》算是比较顺利地出版了。11月,在华师中国近代史研究所四十周年所庆前夕,我们在桂子山召开了“《凡人琐事》新书发布会暨学术座谈会”,得到诸多师长肯定,你会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此次因为工作行程问题,匆匆便离开了武汉,但跟彭师的那个约定我一直都记得。因此在11月的最后一周,我们携章先生的新书又回武汉,在新书分享活动前,我跟彭师一道前往石门峰纪念园,将《凡人琐事》和鲜花摆放在先生坟前。随后,我们将这本书放在先生纪念室的书架上。据师长们说,章先生生前,一直挂念此书的出版。终于,我们可以跟先生报告:“章老师,《凡人琐事》,出版了!”

之所以说到这个故事,加之阅读《凡人琐事》带来的巨大冲击,我想表达的就是: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我们现在和未来从事任何工作、经历任何挫折,永远不能忘记对价值、意义的关怀与追寻。跟章先生的自谦相比,我们更是“凡人”,但只要有对理想信念和意义价值的不停追寻,我们或许可以变得不平凡,起码是不平庸。

这个人:

“治学不为媚时语”

新京报:章开沅先生已经故世三年了,你作为他的学生,编辑老师一生的回忆,有着怎么的心境与感受呢?其中的那些琐碎记忆,是否也激起了你的一些回忆呢?

刘隆进:我觉得做编辑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因为你可以抢先读到各种类型、风格的书稿,可以领略有趣的灵魂。我自己在统筹推进一些选题出版时,心境是大不一样的,这背后当然就是“情感”的因素。有时候,做一本跟自己研究兴趣相近的著作,可以回忆起自我学术初心的朴素情感;有时候,做自己母校老师的书,那种情感也是特别的,尤其是做自己老师的书。我想,在编辑章开沅先生《凡人琐事》一书时,这种“情感”的纠葛是更为复杂而多元的,读到近一百年家国兴亡,喟然长叹;遥想前辈学人交游论道,仰止高山;忽见桂子山一草一木,遐思冥想。琐碎的记忆,也因此有了意义。

我是2007年9月来到桂子山求学,大一的第一堂课,是章开沅先生顶着武汉的酷热在露天电影场给全体新生作报告;印象中,四年的本科时光,还听过章先生的几次讲座,比如某年五四青年节,章先生在科学会堂为大家讲课,“人满为患”。十多年多过去了,章先生当年给我们讲过些什么,如今大多已经浑忘了,只记得先生常勉励大家的一些话:“历史是已经画上句号的过去,史学是永无止境的远航”,“治学不为媚时语,独寻真知启后人”。我想,这些话语连同章先生为人治学的精神,已经内化为我们求学、工作的动力,既要有坚持和坚守,也要有创新和开拓,更需要有开阔的视野与格局,以及对更为宏大的一种价值理念的关怀。

如今,我从事学术出版工作,只希望尽自己的力量,做一些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时代,也对得起未来的事情。或许,这就是章先生以及母校对我最潜移默化的一种影响。


刘隆进在2024新京报年度阅读盛典的活动现场。

新京报:当历史学家自己成为了自己书写的一部分,该以何种方式书写历史?

刘隆进:当历史学家书写自己与时代的历史,绝对客观是无法做到的,我想任何历史学的书写都无法做到绝对客观与真实。历史学家一定是带着他自己的立场、价值与情感进入历史的,进而为读者、学者以及后世留下一部烙上作者印记的“文本”。我觉得“情感”是学术研究中不可或缺的因素,任何历史的书写,或多或少、或明或暗、或自觉或不自知,都带有作者的“情感”倾向。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些“情感”也是“历史”的“血”与“肉”。但“情感”也绝不是主观的臆断,而是一种内在的思考与思想,以及某种价值与关怀所在。这或许也就是历史学书写和研究的魅力所在,一代一代史学工作者,从留存于世的各种文本中,试图进入和尽量还原一个真实的历史。

章先生当年给我们讲过些什么,如今大多已经浑忘了,只记得先生常勉励大家的一些话:“历史是已经画上句号的过去,史学是永无止境的远航”,“治学不为媚时语,独寻真知启后人”。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采写:李阳;编辑:张进;校对: 薛京宁 。 欢迎转发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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