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晚上就得进产房了,我真是又紧张又害怕,妈,您一定别走啊!”电话那头,大女儿小月的声音里掺着急切。
我站在医院产房外的走廊,长椅冰冷得让人坐不住,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腊月的冷意透过玻璃渗进骨头里。
我拉了拉大衣,声音尽量平静:“别担心,我不会走的,妈就在这儿陪着你呢。”
挂了电话,我抬头看了看产房的灯,心里却始终不安。小女儿小雪怀孕后期各种不顺利,胎位不正、羊水偏少,医生早就建议剖腹产,但她偏偏坚持顺产,说对孩子好。我这个当妈的,能怎么说她?只能一直陪着,盯着,心里提心吊胆。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低头一看,是家里的老刘——我的再婚老伴儿,屏幕上显示着第三十通未接来电。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挂了电话。手机随后响起一条语音消息:“素梅啊,家里灶台坏了,没人修呢,年夜饭的菜也没备齐,家里忙得团团转,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听着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老刘,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这电话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几天还说什么“厨房油烟机响得厉害”“买的腊肉没地方挂”“我妹妹全家要过来吃饭,你得回来准备准备”。
我能看不出来吗?他嘴上说得好听,家里全靠我操持。可现在我在医院陪着女儿,怎么可能丢下不管?
我关了手机,心里有些烦躁。这段再婚的婚姻,我本以为是给自己找个伴儿,可没想到,最后竟成了给他一家人当保姆。女儿生孩子需要我,我绝不会因为他们的这些事回去。
我叫林素梅,今年50岁。女儿常说我是“苦命的女人”,一辈子操劳,却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我和前夫离婚的时候,小月才刚上初中,小雪还在小学。
前夫出轨后,我一气之下带着两个孩子离了婚,日子过得异常艰难。那时候,我一个人扛着三个工地的活儿,白天在学校当清洁工,晚上去饭店洗碗,还得抽空去超市站柜台。
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儿,我咬着牙也得撑下去。
小月性格比较倔,初中时就开始帮着我分担压力。她偷偷去奶茶店打工,用攒下的钱交自己的学费,只是怕我心疼,从不告诉我实话。
后来她长大了,嫁了人,我以为她的日子会比我好过,可她偏偏又遇上了个不太靠谱的婆家。我心疼她,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尽量帮衬一把。
小雪比姐姐温顺许多,可她小时候受的委屈,我后来才知道。有一次,她偷偷跑去找她的亲爸借钱,想给我买个生日礼物,结果被人赶了出来,还被羞辱了一顿。
那天晚上,她一边哭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却从她眼里的红肿看出了真相。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熬过去,等两个女儿都长大成人,我才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可人到中年,孤独的滋味却越来越浓烈。每天回到空荡荡的家,只有一盏昏黄的灯陪着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邻居看不过去,开始给我提议:“素梅啊,你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找个老伴儿,日子也能有个指望。”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可后来,小月和小雪也劝我:“妈,您年纪大了,不能总一个人撑着。我们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您也得为自己想想。”
就这样,我认识了老刘。他是个退了休的工人,性格看着挺实诚,说话憨憨的,第一次见面就带了两袋苹果。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谈不上好坏,只是觉得他这个人不会虚伪。
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他确实还算靠谱。那年冬天,我生了一场病,他每天跑医院给我送饭,带着自己做的酸菜,还说:“您得多吃点,这酸菜开胃。”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求婚。
婚后,老刘的表现一开始还不错,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他喜欢喝茶,我喜欢养花,彼此也算和和气气。但慢慢地,我发现,他的家人却对我另有一番态度。
老刘有个儿子和女儿,都已经成家。他们一开始对我还算客气,可没过多久,就把我当成了他们随叫随到的“保姆”。
儿子搬新家,喊我去帮着打扫;女儿生孩子,非要让我去照顾月子;就连老刘的妹妹也常常开口要我帮她做饭招待客人。
每次我稍有推辞,他们就会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咱现在是一家人了,难道不该互相帮衬帮衬吗?”
一家人?我冷笑着想,我嫁的是老刘,不是你们全家。
最让我寒心的是,这些人并不在乎我的感受。去年过年,我回娘家看望弟弟,没待两天,老刘的儿子就打电话催我回去,说家里没人做饭,大家都饿着肚子等我。
我当时气得关了手机,心里却越想越苦:这日子,真的值得我继续下去吗?
这一次,我来陪小月生孩子,老刘表面上很支持,可没想到才几天,他就开始打电话催我回去,说什么灶台坏了没人修,年夜饭的菜没人买,甚至还说腊肉挂不好会坏掉。我心里清楚得很,他是不愿意负责家里的这些琐事,想让我赶紧回去顶上。
可小月需要我,我不可能因为这些事回去。
那天晚上,小月从产房出来,怀里抱着孩子,眼里满是疲惫和喜悦。她拉着我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妈,要是没有您,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得住。”
我握着她的手,心里却酸得不行。我的两个女儿,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苦,我这个当妈的,不能在她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松手。
回到病房后,我打开手机,看到老刘发来的语音:“素梅啊,您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离不开您啊。”
我听着他略显责备的语气,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这段婚姻我曾经努力过,可到了今天,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委曲求全了。
小雪端着一碗汤走过来,轻声问我:“妈,您是不是要回去了?”
我摇了摇头:“妈不回去了。你姐需要我,我得陪着她。”
小雪愣了一下,突然抱住了我:“妈,您别担心,您还有我们。以后,您想给谁撑腰,就给谁撑腰,别委屈自己。”
那一刻,我的眼眶湿了。我明白,人生下半场,我不再需要靠任何人取暖。我的选择,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