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澎湃·美数课
1952年，美国人类学家克利福德·格尔茨来到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进行田野调查。
格尔茨观察到，由于耕地面积和农业技术的限制，当地的水稻产量几乎是固定的。随着人口的增加，当地投入到水稻生产的劳动力也增加了。
同样是一亩地，原来是2个人种，现在变成了4个人种，按理说分到每个人头上的活应该是更少了。但格尔茨惊讶地发现：
人均要干的活不但没有减少，还多了很多。
同样一块地，2个人的时候是耕1遍，4个人的时候变成了耕2遍。活更多了，生产流程更精细了，但水稻产量却和原来差不多。
格尔茨把这个现象称为“内卷化”。
将这个概念引入国内的社会学者黄宗智，则进一步解释“内卷”现象：劳动力过多，土地又有限，那么投入到土地中的人越多，平均每个人就越穷。
这种“过密化增长”并非农业独有，已经蔓延到了社会经济各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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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内卷”呼声隆隆
70多年后的今天，几乎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内卷”的威力。
教室里，本来大家只需要写3套模拟卷，但有个学霸写了6套，班主任让大家都向学霸看齐。于是，大家需要写的卷子从3套变成了6套，后面又变成了10套。所有人的任务都增加了，但分数和排名却没有太大变化，这是内卷。
办公室里，本来大伙6点就下班了，但有人加班到了7点，人事鼓励大家加班。于是，大家的下班时间从6点变成了7点，后来又变成了10点。大家下班时间越来越晚，但公司业绩却没有太大变化，这是内卷。
生意场上，一个产品本来卖100块，但有人卖80块。为了抢客户，大家纷纷跟着降价，产品价格从100块降到80块，后来又降到20块。商家赚的钱越来越少，消费者收到的产品质量越来越差，这也是内卷。
从职场内卷到需求内卷，再到供给内卷，这个魔咒几乎笼罩所有人。
大家想不明白，我们的GDP越来越高，为何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却越来越长，平均49小时/周是全球最累？
大家想不明白，新能源汽车蒸蒸日上，为何行业平均毛利只有4%，超过80%的车企都陷入深度亏损？
明知是无用功，为何偏偏谁都避不开？在这种趋势下，内卷已然成为阻碍经济发展，阻碍人们奔向美好生活的“绊脚石”！
政策层也关注到了这个趋势。2024年7月30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明确指出：
要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
随后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要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
有媒体评论认为，不能让“内卷式”竞争成为影响科技创新、掣肘新质生产力发展的破坏性因素。
回顾过去的2024年，已经有不少行业在出手整治“内卷式竞争“。
中国水泥协会发布《关于征求加强水泥行业自律政策建议的函》，要求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
国家邮政局召开专题会议，指出快递企业要坚决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认真自查自省，强化行业自律等。
中国光伏行业协会联合16家光伏头部企业召开专题座谈会，就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强化市场优胜劣汰机制等进行交流。
12家风电公司签署了《中国风电行业维护市场公平竞争环境自律公约》，抵制低价恶性竞争……
呼声隆隆，“反内卷”已经成为一股不可阻挡的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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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反内卷”第一枪
从“内卷”到“反内卷”，这是一个巨大且积极的转变。这也意味着，新的商业共识正在形成。
需要认识到的是，“反内卷”并不是不要竞争，而是要拒绝过度竞争、恶性竞争，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健康有序的市场发展轨道。
所以，当“有形之手”打破僵局进行纠偏后，“无形之手”也要快步跟上。“反内卷“的全面推进，并不会止步于叫停“恶性价格战”，而是要从治理低价竞争切入，逐渐覆盖到改善产业上下游处境、提高劳动者福利等一系列举措，用市场调节的“无形之手”为上下游和员工“松绑”。
这不，刚进入2025年，外卖行业率先打响全方位“反内卷”的第一枪。
这次冲在前面的是美团。新年刚开始，美团就围绕算法改进采取措施：
其一，公开算法，通过骑手恳谈会、外部顾问委员会等多种形式，向社会面广泛征求意见并做改进，并计划在2025年底逐步取消掉“超时扣款”。
其二，真金白银补贴实体经营商户，首批投入10亿以现金形式直接发放至商家账户，帮他们度过燃眉之急。
其三，改进流量倾斜机制，弱化营销活动因素，拒绝餐饮商家的“内卷”式竞争。
这种全方位的改革，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基于美团长期以来的试点探索。在外卖这个复杂的多边交易市场中，平台其实一直面临一个“三角难题”：
消费者想要又快又便宜，商家想要更多利润，骑手期待更高薪水。
作为平台，要兼顾消费者、商家和骑手的诉求，难度颇大。从成立之日起，美团就在想尽办法解好这道题。
比如，美团外卖推出“外卖管家服务”，帮助商户参谋装修、设计餐品、策划活动。疫情期间主动调整佣金费率，困难中小商户佣金5%封顶。
还有去年底开始，美团启动了防疲劳机制试点，骑手跑单超过8小时会收到提醒、跑单12小时将强制下线。在新年过后，更是在全国全面推广上线。
如今的举措，同样是一种延续。
面对骑手，美团进一步保障他们的权益。
在公告中，美团表示将通过引入培训、积分制等替代方案，在2025年底前逐步取消骑手超时扣款，推动从负向处罚向正向激励的转变。
这个信号值得注意——平台不再鼓励拼时长的“单王“式的内卷竞争，而是对骑手之间的竞争进行纠偏，在收入分配上也更加公允；同时，通过正向激励方式进行疏导，超时不扣钱，服务好还能加钱，这种积极鼓励更易见实效。
实际上，从2022年3月开始，美团外卖就宣布在绍兴、太原、昆明等15个城市，推动合作商试点“服务星级”激励机制，对骑手收差评、超时等情况的处理从扣款改为扣分，骑手可以通过安全培训、模范事迹等加分项进行弥补。
时至今日，“差评超时扣款改扣分”机制已推广至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成都、武汉、杭州等全国80余个主要城市，加减分规则也在不断优化。
面对商家，美团主动帮他们减负。
为帮助餐饮商家降低营销成本、鼓励餐饮良性竞争，去年10月美团外卖对外发布公告，将对营销工具从三大方向进行调整。调整方向包括：流量推荐弱化营销活动因素，精简营销活动、增加营销支出管控工具，优化活动规则。
例如，美团外卖减少了“满减配送费”“店外发券”等6项营销活动，并表示未来会持续优化。同时还上线营销支出管控工具，避免商家过度补贴。
数据显示，餐饮营销费用包括广告、充值等多项，企业在营销方面的费用约占营收的5%-10%，营销费用如果降低，产品和服务的支出自然就多了。
业内人士指出，这是美团外卖近年来在流量倾斜方面做出的较大变动，覆盖全体餐饮企业。而且对平台型企业而言，对流量分配机制率先“动刀”，势必会影响直接的广告收入等收益，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团是下了决心的，让渡自己的收益，推动市场回归良性发展轨道。
可以看到，在骑手端，美团以安全为底线，从负向处罚转向正面激励；在商家端，美团弱化营销活动，引导商家降本增效，鼓励良性竞争。这些，都为“反内卷”做出了良好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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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内卷”背后的动态平衡
视野再放大一点，不止美团，整个互联网行业都有“反内卷”的趋势。
例如，京东继续为一线客服员工涨薪；拼多多调整订单“仅退款”金额上限；淘宝对优质店铺减少或取消售后干预；携程针对一线客服员工推出延长春节假期，并探索更灵活的四天工作制度……
这些举措背后，除了对政策的呼应，也蕴含着行业周期的变迁。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超过12.75万亿元，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为9.9%，整个市场进入平稳增长期。
另一方面，居民的消费需求也在发生变化，开始追求更有性价比的产品和服务，单一通过价格换市场份额的极致竞争方式，已很难再适合市场需求。
换句话说，那个依靠“人口红利”高速增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对互联网等行业来说，单纯依靠投入资金、人力等传统生产要素，也再难获得“跨越式”增长。
在这样的背景下，低质“内卷”已经不合时宜，“反内卷”是必然。
当然，需要明确的是，“反内卷”并不意味着不要市场竞争，而是反对那些破坏市场秩序、有损经济发展的竞争，例如同质化竞争、过度劳动与时间投入、恶性价格战等。
“反内卷”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动态调整的过程。
就拿美团来说，该平台刚推出骑手“防疲劳机制”的时候，有骑手直言，因为家庭经济压力大，自己每天要干12个小时以上，一个月能赚一万多。但如果防疲劳机制将上限设定为八小时，他会选择跨平台跑单或再从事其他兼职。
再如取消“超时扣款”推出的时候，有消费者认为这会导致送餐时间变长，“送餐凉了给谁吃？”
也正因此，美团先后多次通过恳谈会等多种形式，广泛征求各界意见，以寻找平衡点。例如针对算法的公开和改进，在三年时间内，美团曾八次改善算法并向公众公开说明，很多机制都是不断试点以改进举措。
在笔者看来，外卖行业作为服务业典型代表，既连接着最广大的中小微餐饮实体商家，又连接着外卖骑手这个“灵活就业最大蓄水池”，他们的“反内卷”探索意义尤其重大，也为其他行业提供了一个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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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再往深看一层，什么才能真正破除内卷呢？
答案是创新。
内卷本质上是一种存量博弈，是一个抢蛋糕的游戏。要想破除内卷，就要跳出存量思维，把蛋糕做大。一旦有了新的增长点，企业只会忙着开拓新市场，根本顾不上“内卷”。
这两年提的高质量发展，本质上也是挖掘更多的“新质生产力”。而所谓的新质生产力，核心要素就是科技创新，就是“把蛋糕做大”的逻辑。
纵观历史，从公元1000年一直到18世纪中叶，全世界人均GDP几乎没有什么大变化，但在18世纪中叶以后，人均GDP有了飞跃。
这背后，是历次工业革命带来的成就。从蒸汽时代到电气时代，再到信息时代，每一次工业革命都实现了社会生产效率的大幅提升，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美国为例，1870-1940年间，美国的城市由663个增长到3464个，城市人口由990万增长到7400万，城市人口比例从25.7%提高到56.5%。
每一轮工业革命，都带来了社会财富的巨大增长，带来了一次次人类文明的大跃升。
每一次科技革命，都是创新的关键质变，都是一次“反内卷”的突围！
可以想象，随着新一轮“反内卷”号角的吹响，一场新的突围，已经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