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向我们展现了金燕西和冷清秋的爱情悲剧,道尽繁华背后的落寞与哀伤;《啼笑姻缘》向我们展现了樊家树与沈凤喜、何丽娜的情感纠葛,道尽人性的复杂与世事的无常。
这些风靡一时的作品全部出自鸳鸯派代表作家张恨水之手。然而,这位在文学创作上长袖善舞的大师,感情之路却布满荆棘,充满了戏剧性与无奈。
他的婚姻故事,宛如一部剧情跌宕起伏的小说,其中尤为令人无言的是他与第一任妻子徐文淑的婚姻。在新旧交替的时代中,满腹经纶的张恨水也未能逃脱包办婚姻的枷锁。
张恨水原名叫张心远,1895年出生在江西广信府。他的父亲张钰曾是管理军营政务的军官,他的母亲戴信兰则是一位心灵手巧,为人忠厚的良家妇女。张家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
张恨水幼年时,成天迷迷糊糊,很喜欢睡觉,母亲亲昵地称他为“呆子” 。张恨水自然不呆,6岁进入私塾的他,已经开始阅读四书五经,不到半年时间读完十二本,以“少年才子”闻名乡里。
张恨水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祖父无论出游还是会友,都喜欢把他带在身边。为了教张恨水学会骑马,祖父还特意买了一头山羊,配上一副小鞍鞯,并亲自砍竹为刀,派两个有经验的老兵教他。
张恨水自小也非常崇拜会武功的祖父,尤其惊叹于祖父手拿一双筷子,随手一伸,就能夹断苍蝇翅膀的技巧。多年后,他也将其移植在《啼笑姻缘》中关寿峰请樊家树吃饭时用筷子夹苍蝇的情节上。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他年少时陡然转向。1912年,张恨水的父亲突然因病逝世,家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家里的经济来源中断,曾经优渥的生活一去不返,无奈之下,张恨水只好回到祖籍安徽潜山。
家里的突然变故让张恨水暂时失去上学的机会,家里的亲戚得知此事后,主动给予支援,他才得以重回学校。但二次革命的爆发,再一次碾碎他上学的机会,18岁的张恨水只好落魄回到老家。
36岁的戴信兰见张恨水整日郁郁寡欢,很是焦虑,她想着,要是儿子成了家,有了妻子的照料和牵挂,或许情绪有所好转。于是,她就向妯娌吐露了为张恨水娶妻的想法。
在母亲的安排下,一门亲事悄然降临,对方是徐家牌楼的姑娘大毛,她比张恨水小两岁,会女红,懂礼节,人也非常贤淑。
张恨水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是拒绝。深受新文化熏陶的张恨水对自由恋爱充满着向往,所以很反对包办婚姻,再加上他从母亲那里得知大毛姑娘是个村姑后,更不愿意了。
然而,面对母亲的苦苦哀求,看着母亲日渐增多的白发和眼中的期盼,他又无法狠心拒绝。张恨水跟母亲提出一个条件,他希望能在婚前见一见大毛姑娘。在那个传统年代,未婚男女婚前见面是罕见事,甚至会遭人非议,但母亲为了促成这事,只好答应了。
在媒婆的安排下,张恨水在徐家见到了家人口中的“大毛”,她面容清秀,眉眼含笑,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温婉的气息,看着样貌娇好的少女,张恨水默许了这门亲事。
1913年农历腊八,张府上下张灯结彩,宾客们欢声笑语,纷纷向张恨水和他母亲道贺,所有人皆大欢喜。可当张恨水把媳妇娶进门,揭开盖头时,却使他倒吸一口气,惊诧不已。那位给予他无限魅力的姑娘,瞬间成了翘着嘴唇,塌着鼻梁,身材矮胖的丑女。
张恨水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气血上涌,被骗的屈辱感一股脑涌上心头,他猛然退后几步,转身夺门逃跑,嘴里喊着:“娘!娘!”
那声音里充满了害怕和绝望。原来,跟他结婚的这个女子并非他在徐家看到的女子。一番了解后,张家人才明白他们母子俩中了媒婆的障眼法,张恨水在徐家见到的那位姑娘,是大毛姑娘的表妹,媒婆这么做,就是为了能促成这门亲事,至于她为何这么做,答案尚未得知。
原本温馨的新婚之夜,陷入了混乱与尴尬。受到惊吓的张恨水一路狂奔到后山坡。而新房内,大毛姑娘独守空房,她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但从张恨水惊恐地叫喊中,也能猜到几分。她默默坐在床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满是苦涩,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阴霾。
张恨水母亲了解完情况后,也感到很诧异,并对儿子心生愧疚。然而,木已成舟,她也只好一边安慰媳妇,一边派人去把儿子找回来。
张母流着泪劝说儿子:“儿啊,这婚已成,徐家姑娘很无辜,我们不能做那绝情事,也不能当那绝情人。你且和她相处看看,日子久了,自然感情就有了,这个姑娘虽然长相平凡,但也确实是个勤劳本分的好姑娘……”
张恨水虽然满心悲愤,但又无可奈何,他望着母亲满脸是泪痕的面容,想起家中困境,以及母亲多年的操劳,终究还是决定接受这荒唐的包办婚姻。
这位被命运捉弄的新娘,原名叫大毛,后来改名叫徐文淑,她自幼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目不识丁。但是她性格温顺,心地善良,只知道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后,徐文淑并没有因丈夫的冷淡而心生不满,反而任劳任怨地伺候婆婆,照顾弟妹。她的善良与质朴赢得张家人的认可与尊重,唯独没能捂热丈夫的心。
后来,在家人的劝说下,张恨水与徐文淑有了夫妻之事,她先后孕育了一儿一女,可命运就是那么残酷,两个孩子都在幼年时因病夭折。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徐文淑悲痛欲绝,也让她认清了现实,不再对丈夫抱有过多期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恨水身边也出现了新人,他先后迎娶了二房胡秋霞和三房周南。徐文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承受着。当胡秋霞的孩子无人照料时,她主动伸出援手,将胡秋霞和张恨水的长子张晓水视如己出。
后来,张晓水回忆起跟长辈的往事时,说道:“我当年生孩子时早产,家里人来不及找接生婆,孩子生下后没有哭声,是大妈(徐文淑)将他抱在怀里,用体温将其暖醒,几个小时后,孩子才哭出声来,我跟孩子的命,都是大妈救的……”
战争爆发后,张恨水将家人送回老家潜山,徐文淑便在老家继续伺候婆婆,操持家务。她的生活平淡如水,没有丈夫的疼爱,也没有子女的欢声笑语,唯有无尽的孤独和寂寞。
1955年夏天,张恨水来安庆看望徐文淑。夫妻别五年后相见,一个星期的相聚,转瞬即逝。张恨水原本想回家乡祭拜先祖,但是徐文淑考虑到眼下局势动荡,保险起见还是不让他回了。
三年后的一天,徐文淑倒在了给张晓水寄信的路上,再也没有起来,她的一生,就这样在凄凉与坚守中画上句号。
如今,时代早已变迁,自由恋爱成为主流,人们能够自主选择相伴一生的伴侣。但张恨水与徐文淑的故事,依然如同一面镜子,警示着我们珍惜当下的自由与幸福,尊重爱情、珍视婚姻,莫让历史的悲剧重演,让每一颗真心都能在爱与被爱中找到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