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炮兵副参谋长石璧
戎马一生 风范永存
——深切怀念廖成美同志
石 璧
廖成美同志是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不论是在艰苦岁月，还是在和平建设时期，对党总是忠贞赤诚，对共产主义理想总是执着追求。他是我军一名英勇善战的军事指挥员，又是一名优秀政治工作领导人，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
对于廖成美同志我是未见其人就早知其名的。那是在1942年我在新四军二师四旅司令部任参谋，我们部队在津浦路西活动，经常和六旅配合作战。廖成美同志在六旅十八团任政委。当时，他的美名佳话就象春风那样，传遍了兄弟部队。说他是一位可敬的老红军，年轻有为，才24岁就当了主力团的政委。可巧，就在1942年的夏季，四旅攻打程集时，在指挥所附近，廖成美同志率部打援，在路边见到了他，真是名不虚传，他很年轻，人也长得很帅，又担任那么高的重要职务，虽在战斗行动中，使人感到他十分威严，然而此时却很秀气，温文尔雅。这种美好的印象，我一直铭刻在心。从那之后不久，我们就在一起工作了。六十年来我一直崇敬他、赞佩他、学习他。
在苏北和淮南的战斗岁月里，廖成美同志是一名军政兼优的指挥员。
廖成美将军
一、善于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旅长兼政委
1946年夏新四军二师六旅由淮南北撤，转移到苏北盐阜地区。当年10月改编成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第六旅，其编成有十六和十八两个团。廖成美同志被任命为该旅旅长兼政委。旅部机关以原老六旅干部为主体，也调进原苏北三师留下来的一些干部。凡调来的干部他都逐个谈话。他思想敏捷、洞察力强，对当前斗争形势的分析以及部队任务，讲得都非常清楚，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大战即将来临之际，他抓紧时机做好政治思想工作，并对干部提出严格要求，要搞好团结，互相帮助，要一视同仁，打消顾虑。他态度诚恳、虚心，又是那么平易近人，既是部队首长，又像是兄长那样的可亲。大家都感到热乎乎的。这是一种无形的精神感召力量，对机关和部队的战斗团结影响极大。
二、在涟水保卫战中，果断决策正确指挥，身先士卒
1946年冬，六旅脱离军分区，部队在廖旅长率领下奉命参加第一次涟水保卫战。任务是在老黄河的南岸，牵制和狙击敌人。十八团在战斗中歼敌七十四师一个连，配合主力将敌打垮。涟水保卫战的胜利，六旅也做出了贡献。可是敌贼心不死，企图卷土重来。六旅又奉命于1946年12月在涟水城北郊集结。当时主要任务是再次保卫涟水城，阻敌向北进犯。在第二次涟水保卫战中，六旅配属六纵并归其指挥，奉命集结在涟水城以西老黄河的堤坝上。地形地势都对我们不利，堤坝上全是黄沙，很难构筑工事，而且我们面对向我进攻的主要敌人，又是蒋介石的五大主力之一，全部美式装备的整编七十四师。廖旅长怀着对党无限忠诚，对战争高度的责任感，以及对部队深切的爱护，强调既要完成艰巨的战斗任务，又要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为此，他身先士卒，率领大家在黄河堤上一个一个点勘察，与大家共同协商如何布好防务。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在现场根据具体地形，发出正确的号令。黄河堤上的防线是敌进攻前炮空火力轰击的主要目标，因此必须采取前轻后重的兵力部署。实战证明，这一决策减少了部队的战斗伤亡，为我们继续战斗保留了后劲。当时大家都感到廖旅长是一位思想敏捷、头脑冷静、对事物判断准确、决心果断、正确的优秀指挥员，他不仅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且能与当时当地战争的实际条件相结合，并正确地加以运用。第二次涟水保卫战战斗是十分紧张激烈。敌人炮火很强，空中有八架飞机轮番轰炸扫射。工事几乎毁尽，有的防线都几经拼手榴弹，成拉锯状态。部队在战斗中表现十分顽强，拼杀到第二日黄昏，才奉命撤出战斗。
三、在苏北敌后斗争中，讲党性、顾大局，以积极的战斗行动配合正面作战
1946年冬，六旅撤出涟水，转至苏北坚持敌后斗争。斗争形势是十分严峻的，那时苏北所有县城以及大小城镇都为敌人占据。旅长廖成美率部在苏北区党委和十二纵队首长领导下，在敌后以积极的战斗行动，牵制和消灭敌人，有力地配合华野主力在山东的正面作战。他党性强、顾大局，执行党的指示从不打折扣，只要党交给的任务，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坚决地去完成。六旅在转入敌后之初，部队处境十分困难。由于涟水保卫战兵员减少，军需供给断绝，部队思想也受影响。廖旅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曾两次派出部队去十一军分区八滩一带领取军需品及军饷等。因通榆公路被封锁，遭遇敌阻击，始终未完成任务。他继续派出得力干部率两个连终于突破敌人的封锁线，完成了任务，他又深入做好政治思想工作，使部队思想稳定，为尔后长期坚持敌后斗争，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1947年4月，华中军区第十纵队改编为华东野战军第十二纵队时，廖成美同志仍任旅长。当时所辖100团和102团，6月原十纵三十旅八十四团归三十四旅建制，改称101团。三十四旅自1947年4月至1948年2月奉命进军淮南为止，在苏北近一年时间，在上级领导下，他率部曾两次北上淮海地区作战，并配合十一纵，南下苏中，参加了规模较大的盐城战役和盐南战役。在一年频繁的战斗中，充分显示了他具有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和丰富的政治工作经验。他指挥苏北大小战斗二十余次，如北上淮海区攻打五里庄、涟东胡集战斗，通榆线上的沟墩、草堰战斗，苏家嘴的攻坚战，响水口的围歼战等。这些战斗大量地歼灭了敌人，缴获甚丰。特别是在草堰战斗中歼敌两个连，是在我军事威迫下，发动了政治攻势后才缴枪投降的。这些大大小小的胜利不仅武装和壮大了自己，而且对开辟和巩固苏北解放区起到很大的作用。三十四旅在1947年一年中，战斗是频繁的，在各个战斗间隙都适时的进行了休整，参加土改运动，进行阶级教育，大大地提高了部队的政治觉悟。由于领导有方，部队还创建并发展了枪杆诗运动。如102团一重机枪手，把战斗决心写好贴在枪柄上：“准备工作停停当，上上下下士气昂，只要机枪一声吼，定叫顽敌见阎王。”战士在平射炮筒上贴着“平射炮呱呱叫，南洋岸打得好，团里旅里都知道，这次不能打白条”。后来华东军区对枪杆诗运动进行了推广。
四、在盐城攻坚战中，周密部署，抓住战机，勇往直前
盐城攻坚战，是三十四旅最为突出也是最大的一次攻城战，更是胜利最大缴获最多的战斗。在上级统一指挥下，盐城战役有十一纵队两个旅攻南门，十二纵队三十五旅攻西门，三十四旅主攻城的北门。北门是敌对我重点防御方向，兵力多火力强，工事也坚固。旅的战斗部署，在廖旅长亲自主持下召开各团主要领导的作战会议，会议决定：100团主攻北城门，101团在100团东侧进攻；102团为旅的机动部队。在上级统一指挥下，于8月11日黄昏发起总攻击，战斗到12日已有数处城墙被突破。北城门由于敌有重兵把守，100团投入预备队正加强攻击之时。廖旅长亲临战场指挥。为避免伤亡过大，他抓住战机英明决断，亲自率102团三营从三十五旅城西北角的突破口，通过敌人布雷区，渡过护城河，从城墙内侧直插敌城北门。此时100团也从北门相继攻入，城北门为我军攻占。作为旅长在战斗的紧要关头他身先士卒，我是跟随他从头到尾在一起战斗行动的，亲眼所见他为了党的事业，为了战斗的胜利，不顾自己的安危，走在部队的先头，奋勇直前。余敌都龟缩在城的东北角亭湖中学，敌师指挥所也在其内，依据坚固工事顽抗。廖旅长果断决定，以100团和102团将敌紧紧包围。经过周密部署，集中旅所有迫击炮，对敌实施猛烈的攻击，敌人开始惊慌失措，乱了阵脚。他抓住这良好的战机，发起总攻击的号令，向敌英勇冲击。守敌全部被歼。此次战役我旅俘敌师少将及师长彭定一，参谋长张培五等以下千余人，缴获轻重机枪40余挺。盐城战役不仅歼敌四十二集团军一个师全部，而且还歼灭了包括国民党盐城县长、土顽和还乡团1000余人，这些土顽是国民党的地头蛇，除掉他们对巩固和稳定解放区起了重要作用。
盐城战役后，部队转移至青墩一带休整，11月18日南下苏中配合十一纵队打李堡。三十四旅奉命攻打如东马塘镇，全歼守敌一个大队。敌人为了报复，集中五个团的兵力向我反扑，沿着通榆公路向盐城进攻。我华中临时指挥部决定集中十一纵队和十二纵队，在运动中歼敌有生力量并将其击溃，令三十四旅在盐城以南伍佑一战担任阻击。27日敌先头部队在伍佑遭我三十四旅、102团阻击后，我两个纵队的主力，迅速出击将敌切成数段，分割包围了敌人。经过激烈的战斗，歼敌一部，敌大部向南逃窜。1948年1月2日部队转至吕庄一带休整，三十四旅在1947年一年的战斗中，俘敌约2700余人，敌伤亡240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120余挺，以及轻武器等很多。三十四旅在纵队党委和首长直接领导下，廖旅长亲自率部南征北战，在苏北一年的战斗行动中，在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体现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较好地完成了各项战斗任务；在巩固和扩大苏北解放区、牵制和打击敌人、组织和宣传群众、提高和壮大部队等多方面，做出了自己贡献。
五、在淮南敌后斗争的日日夜夜
1947年9月李世焱同志调来三十四旅任政委，10月中旬纵队决定由廖旅长率一个团深入到淮南敌后活动，开辟淮南地区牵制和打击敌人，配合刘邓大军在大别山作战。此时部队在阜宁以北大套一带休整。廖旅长和李政委共同研究决定100团随往。11月中旬廖旅长率部渡过运河到达淮宝，以积极战斗行动打开了局面。为了达到调动在大别山对刘邓大军作战的敌正规军主力，减轻刘邓大军的压力，三十四旅在纵队首长亲自领导下，继续向淮南开进。1948年2月15日部队在廖旅长直接指挥下，开进到淮南路东天长县铜城地区与李政委会师。旅首长当即决定由100团首战天长县的重镇铜城。廖旅长就亲率101和102两个团，进至天长与铜城之间的五里墩一线打援。经过激烈的战斗，全歼守敌一个大队800余人。天长之敌有两个团出援，部队在廖旅长指挥下歼敌一部，余敌被击溃，回窜天长城。铜城镇是淮南津浦路东地区重镇之一，拔掉这个据点，对我向西发展胜利具有重要意义。为了扩大战果，继续向西挺进横扫敌土顽，旅首长决定于3月5日令101团为主攻，将敌盱眙县境古城重镇包围，即时向敌发起攻击，歼敌一个大队。此时盱眙县之敌青年军两个团向我常山头方向进击，我部及时实施反击，歼敌一部，大部窜回盱眙城。我部直至3月上旬经铜城、古城、常山头三战三捷之后，整个淮南津浦路东根据地已恢复到抗战时期的局面。为了配合大别山地区的刘邓大军作战，调动敌人的主力，部队直插靠南京的六合县竹镇一带，寻找战机打击敌人。威逼南京，迫使蒋介石不得不从安庆把黄伯韬的二十五军全部从长江水路运来对付我们，加上广西军、青年军和保安团，共调集16个团兵力，向我围攻追剿，妄图一举将我歼灭。从3月23日开始，敌向我大规模的扫荡、合围、追剿，当时兵力对比是五比一，力量悬殊。斗争形势越来越紧张，战斗更频繁，敌人对我军包围圈的范围越来越小，此时广大农村和乡镇已被敌占。部队活动已十分困难，遭遇战随时都能发生，有时经一夜行军刚住下，敌人就蜂拥而上把我包围，每次都是以敌薄弱方向实施突围，边打边走。这种包围、突围的斗争形势，都是在极其险恶情况下发生的，部队处境是极其艰难和危机四伏的。为了保存我军有生力量，又能达到拖住和调动敌人的目的，三十四旅奉令由廖旅长李政委率101和102团突出敌人的重围，去津浦路西活动，调动和分散敌人的兵力。100团留路东归纵队直接指挥。4月6日部队与敌二十五军的两个团，在仇集和平山头激战一天后，于深夜突出重围，从三界过了津浦路西。
三十四旅主力挺进路西后，敌以7个团的兵力跟踪追击，合肥驻有敌广西军两个团以及保安团，在路西敌又纠集10个团的兵力，来围歼我们。部队趁敌还没部署就绪之前，以积极的战斗行动打击敌人，在战斗活动中收复了藕塘镇、张桥镇，并趁胜向西发展，狠狠地打击各地国民党土顽和摧毁敌人基层政权。4月10日旅决定攻打路西的重镇占鸡岗。敌除小部逃窜外大部被我歼灭。刚打开一个小小的局面之时，敌人10个团就从四面八方纷纷出笼向我合围，斗争形势很快起了变化，比在路东时处境更加险恶，部队的活动己极度困难。4月中旬101团由张雷平副政委奉令率部东渡洪泽湖，到淮宝县境归纵队直接领导，旅率102团仍在津浦路西坚持斗争。此时敌我兵力十比一，力量悬殊太大，与敌回旋余地很小。周围处处都是敌人，几乎整天都处于被包围、突围和追剿之中。粮食无处供应，伤员又无处安置。饿着肚子打仗是经常发生的事。部队在这样险恶条件下作战得不到休息，被拖得疲惫不堪，但部队士气稳定，他们完全相信党、相信部队领导一定能带领他们完成任务去走向胜利。在斗争形势十分紧张，与敌周旋已是极度困难，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廖旅长和李政委率102团突出敌人重重包围，转移到凤阳山区和在该地区坚持斗争的孙传家、周衣冰同志会合。于4月底奉纵队电令，旅率102团经洪泽湖东渡到淮宝地区。旅首长决定部队从邹家店、总辅过津浦铁路经古沛、紫阳、潘村东渡洪泽湖。
1948年4月30日晚部队过了津浦铁路，天刚亮，在离铁路十几里休息做饭时，敌三十六师两个团就跟踪而来，空中还有四架飞机轮番对我轰炸扫射，阻我东行。旅决定以部分兵力担任阻击，边打边北撤，主力迅速向东转移。在黄昏时部队已抵达紫阳一带集中。廖旅长召开了团干部紧急会议，了解敌情，研究行动方案。据当地侦察和地方干部报告，我们原定行动方向，敌有一个团已占领潘村和洪泽湖的渡口，已堵我东渡的去路。这一情况变化对我们是十分严重的，地形对我极为不利。西边是铁路，敌已有两个团紧随我后追到紫阳，东渡洪泽湖的去路已被堵。南边是女山湖，北边是淮河，而且从五河县出来一个保安团还配有好几只汽艇沿淮河北岸向东开来欲占双沟，形成对我完全的包围，企图在紫阳和潘村一带围而歼之。斗争形势十分险恶，已将是无路可走之境地。在这紧要关头，廖旅长在对敌情分析之后，当即英明果断、正确地决定，部队立即向北转从双沟强渡淮河，突出敌人的重围，这是惟一的生路。他派我带领旅部和102团两个侦察队，用急行军小跑步抢先赶到淮河南岸，分派小部队沿岸搜集船只。侦察队主力跑步赶到双沟南岸，迅速北渡强占双沟，向五河方向派出警戒，一切行动都是按廖旅长的决定办妥。时隔不久他率大部队赶到，并亲自在南岸渡口指挥部队渡河，于拂晓前部队全部过河。如果说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我认为并不是夸张。5月2日，我们完全脱险了，与淮北军区饶子健司令员派来联络的同志会面了。三十四旅在这38天敌后斗争中，进行了最紧张、最艰苦、最危险的与敌生与死的搏斗，配合刘邓大军在大别山作战，牵制敌人16个团的兵力，在广大敌后的群众中留下了我军的影响，部分地恢复了根据地，赢得了时间，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在这场严酷的斗争中，廖成美同志表现了一个军事指挥员最了不起的气魄，他沉着冷静、英勇善战、指挥坚决果断，领导部队化险为夷，走向胜利。
六、一身正气，高风亮节
廖成美同志的老战友、老部下异口同声地称赞他一身正气，高风亮节，艰苦朴素，廉洁奉公，严于律已，宽以待人。据我所知，他调北京组建二炮时，只住在普通的单元楼，而后迁到武定胡同一所明清时代留下的旧平房内，一住就是30多年，这里屋内湿度大，下水道堵塞，有时地下臭水都冒进屋里，采光通风条件又差。我们曾几次建议他向组织提出解决住房困难。他总是对我们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领导有领导的困难，不要去攀比人家，就这样，他是一年又一年拖下去，一直住了30多年。
廖成美同志关心群众爱护干部，平易近人，待人热情，没有一点官架子。我深深地感受到他对我们这些老部下，都十分爱护体贴，大家都把他看成既是可信任的好领导，又是可亲可敬的好兄长。几十年来我们之间交往，从没有间断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友情反而更加深厚了。凡是来京公干的干部，都要去看望他。
廖成美同志在最后一次住院时，我和老伴左笙去医院看望他。几天后，突然得知他已安然逝世了，听到这一噩耗，心里很悲痛，很难受，久久不能平静。从廖成美同志身上体现出来的是我们党和军队的革命精神和优良传统。他为共产主义事业鞠躬尽瘁的光荣历史，将作为我党我军宝贵的财富，永远留在人民的心中。（选自冷韶昭主编《奋斗终生 廖成美将军纪念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