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是中国现代新诗的奠基人,他的许多诗歌如《再别康桥》《雪花的快乐》《偶然》吟诵至今。他虽然出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但他并非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恰恰相反,学生时代的徐志摩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学霸。
徐志摩出生在浙江海宁。小小的志摩天资聪颖,人称“海宁神童”。志摩念了7年的家塾后,父亲希望他得到更好的教育,于是把他送去了开智学堂,那是个新式的小学。在开智学堂,教志摩古文的,是外号“两脚书橱”的老师张树森(字仲梧),是个桐城古文高手。志摩在很小的时候,便受老师熏陶打下了良好的古文基础。十岁出头的志摩,曾写过一篇古文议论文《论哥舒翰潼关之败》,文采义理俱佳,令人拍案称奇。
“夫禄山甫叛,而河北二十四郡,望风瓦解,其势不可谓不盛,其锋不可谓不锐。乘胜渡河,鼓行而西,岂有以壮健勇猛之师,骤变而为羸弱顽疲之卒哉?其匿精锐以示弱,是冒顿饵汉高之奸谋也。若以为可败而轻之,适足以中其计耳,其不丧师辱国者鲜矣!欲挫其锐,非深沟高垒,坚壁不出也不可,且贼之千里进攻,利在速战,苟与之坚壁相持,则贼计易穷。幸而潼关天险,西连京师,粮运既易,形势又得,据此以待援军之集,贼粮之匮,斯不待战而可困敌也。哥舒之计,诚以逸待劳,而有胜无败之上策也,奈何元宗(元宗即玄宗,笔者注)昏懦,信任国忠,惑邪说而诅良策,以至于败。故曰:潼关之失实国忠而非哥舒也。”(徐志摩《论哥舒翰潼关之败》)
可能是志摩学习太刻苦,他在大约13岁的时候便戴上了近视眼镜,这在100年以前还是很罕见的。戴上金丝眼镜的志摩,顿觉眼前一片清晰,高呼:“好天,今天才规复我眼睛的权利!”
1910年,徐志摩13岁那年,到了杭州最好的中学杭州府中求学,在那里徐志摩展露出学霸锋芒。志摩所在的班级后来出了两位文学巨匠,一个是徐志摩,另一个是郁达夫。1931年11月,徐志摩乘坐飞机遭遇空难去世后,他的“二十年的旧友”郁达夫写了一篇纪念文章《志摩在回忆里》,深情描摹了志摩在杭州府中的求学情景。
郁达夫回忆说,那时的志摩身短、头大、脸长,长得像“怪物”,并且十分顽皮,不怎么爱读书,手里总是捧着小说看。但志摩很聪明,虽然看起来不用功,却总是考第一,而且志摩写的作文总是被老师当作范文。
当时学校规定,级长由考第一的人担任,志摩在杭州府中这所当时浙江省最好的高中,连续五年当级长,真是了得。
志摩结束了中学生涯后,便开始北上求学,先后在天津北洋大学、北京大学学法学。在这期间,徐志摩拜了一位名师——梁启超。梁启超是当时最有名望的启蒙大师,影响了一代青年。
志摩拜师不久后,给梁启超写了一封信,一方面表达了自己的兴奋之情,另一方面也表示自己十分惶恐,怕有辱师门。
“夏间趋拜榘范,眩震高明,未得一抒愚昧,南归适慈亲沾恙,奉侍匝月,后复料量行事,仆仆无暇,首途之日,奉握金诲,片语提撕,皆旷可发蒙,感抃乍会至于流涕。具念夫子爱人以德,不以不肖而弃之,抑又重增惶悚,虑下驷之不足,以充御厩而有愧于圣门弟子也。敢不竭跬步之安详,以冀千里之程哉?”
当时正值国内军阀混战,鱼肉百姓,西方列强觊觎中国,国势黯淡。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老师梁启超鼓励徐志摩出国深造,担任起改造社会、为国家寻找出路的重任。当年8月,徐志摩便赴美留学去了。
在前往美国的远洋轮船上,徐志摩给亲朋好友写了一封《赴美文》,表达了自己心怀国家的雄心壮志。
“善用其所学,以利导我国家……方今沧海横流之际,固非一二人之力可以排奡而砥柱,必也集同志,严誓约,明气节,革弊俗,积之深,而后发之大,众志成城,而后可有为于天下。”
为了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到美国后,志摩成了一个“拼命三郎”,惜时如金。他先在克拉克大学学历史,一年半就获得了学士学位;又用半年时间,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了政治经济学硕士学位。他只用了两年时间,便得到了美国大学学士和硕士学位。这对于一个美国本土学生,一般需要6年,徐志摩两年就做到了,可想而知志摩留学期间,学习有多拼。
志摩在留美日记中说,他每天“六时起,七时朝会”,经常听讲座,和朋友一起去公共图书馆……他读的书非常广泛,关心天下大势,当时同学们都称呼他为年轻的“鲍尔什维克(即布尔什维克,笔者注)”。
1920年,志摩为了追随他所仰慕的英国著名哲学家、社会改造家罗素,来到了英国剑桥大学。在英国,志摩向著名的文学家曼苏菲尔、狄更生等学习请教,大大开阔了眼界,丰富了学养。
1922年,志摩学成归国,做编辑很成功,当大学教授也很受欢迎,这跟他学生时代积累的文化底蕴不无关系。
徐志摩这个学霸是怎样炼成的呢?富裕的家庭环境是志摩成才的助推器,让他可以享有良好的学习资源,接触到大量优秀老师,结交了大批优质的学友。同时,徐志摩天资聪明,刻苦勤奋,求知欲强,乐观豁达,这些共同铸就了他的学霸本色。
自古诗人就分为两类,一类诗人入世,他们吟咏着民众的悲欢,好像永远都站在我们中间,如杜甫。
另一类诗人出世,或如陶渊明采菊东篱,或如诗仙李白俯视众生,或为艺术而行走人间。
他们降临尘世,经历人生的洗礼和情感的磨难,写出和泪滴血的诗篇,然后就像流星划过夜空,倏然而逝。
他们才是纯粹为诗而生、为诗而死的人。
只有喜爱“飞翔”和“云游”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归去方式。
120年前,徐志摩出生,从此人间拥有了最美妙的诗意四月天。
当今之世,说某人是个天才,未见得全是夸赞,然而,对于徐志摩,却只能这么说,否则你解释不了,一个原来没有想到写诗的人,会在短短十年间,成为二十世纪中国最著名的诗人;更无法解释,好些名人因多角婚恋而身败名裂,至少也是声名受损,独有徐志摩却是,每经过一次婚恋,增加人生的一重光彩。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一个女人显示着他的一个优异的侧面。纵然是他遗弃了的女人,到老也还是深深地爱着他。他的第一任夫人张幼仪,晚年就说过:“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女人里,说不定我最爱他。”
徐志摩 (1897年1月15日-1931年11月19日)
一个著名的诗人,一个优秀的男人,这样理解徐志摩,还远远不够,深入研究,你会发现,他的形象,比我们原来的了解,要伟岸的多,也光辉的多。几乎可以说,毕其一生,他的志向和努力,都在改良中国的社会,尽快地走向民主;提高国民的素质,尽快地自尊自强。这一心志,在他最后一本诗集《猛虎集》的序里,说的很是透彻:“我父亲送我出洋留学是要我将来进金融界的,我自己最高的野心是想做一个中国的汉密尔顿(汉密尔顿是美国华盛顿时代的政治家,对美国的建国方略起过不可估量的作用)。”
出国前,徐志摩已拜在梁启超门下。1922年10月,徐志摩回到上海,双脚一离开轮船的甲板,即踏入了中国上流社会的厅堂。到了北京,就住在梁启超当馆长的松坡图书馆里。松坡者,再造共和之名将蔡锷也。
历史老人,像是预先安排好了似的,五四运动刚刚过去,此后几年间,正是中国新文化运动将要蓬勃发展的一个时期,这就需要一个非常人物来呼风唤雨,叱咤风云。
20世纪20年代,注定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风云骤变的时期。一件一件的史实不必赘述,新文化运动如火如荼的发展,怕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社团与流派,历来是推动文化运动的急先锋,古今中外,概莫有外。而新月社的成立,起初只能说如同儿戏。
1924年泰戈尔访华,徐志摩全程作陪并担任演讲翻译。左一为林徽因。
1924年4月,泰戈尔来华访问,先到上海,再到北京。知道泰戈尔到了北京,定然要来松坡图书馆访谈,其时居住在馆内的徐志摩,为了讨老诗人喜欢,便在他住所的门外,挂了一个小小的木牌,用毛笔写了三个不会很大的墨字:“新月社”。想来该是个正午,人们都休息的时分,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悄悄地挂上这个小木牌后,定然还羞怯地四下看看。
然而,就是这一挂,一个以留学英美为知识背景的自由知识分子的文化团体,就在古老的中华大地上诞生了。真正显示它的群体威力,还要等到1927年,多数成员啸聚上海,成立新月书店,创办《新月》月刊之后。初成立的这三四年间,它的主要功能是联络同道,蓄积力量。这期间,最具风采,最见业绩的,是徐志摩个人的南征北战,东拼西杀。算学事件,圈点事件,观剧事件,音乐事件,一个接一个的论战,不管赢了还是输了,得到的都是名声。确也是把好手,且有梁启超的情面,徐志摩很快便执掌了《晨报副刊》的编辑权。几个回合下来,便将这个“研究系”的报纸副刊,办成了一个新文化运动的坚固阵地。在有限的版面上,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论争,最有名的该是“仇友赤白”“闲话事件”两次大论战。在对世界趋势与中国国情的认识上,连胡适都逊他一筹。
1927年春天之后,功绩卓著的文学团体,非上海的“新月派”莫属。当年在北京的新月社人马,几乎齐集上海,相继办起新月书店和《新月》月刊。尤其是《新月》月刊,其贡献不限于文学作品的发表,还引发了一系社会问题的讨论,比如以胡适为主,发起的关于“人权与约法”的论争。文学与政治的契合,终于形成了中国文化史上最具影响力的“新月派”。
这一时期的新月派,与前些年徐志摩在北京成立的新月社的关系,梁实秋有不同的看法。梁先生认为,上海时期的新月派,与北京时期的新月社没有任何关系。想来这是因为,梁实秋回国迟,基本上没有参与北京时期的活动,而在上海时期,他却是新月派的中坚分子,曾一度出任《新月》的主编。不承认前后“新月”的关联,并不等于否认徐志摩的功绩。这个刻薄的批评家,晚年回忆起年轻时的朋友,不无深情地说,“新月书店的成立,当然是志摩奔走最力”。又说,“胡(适)先生当然是新月的领袖,事实上志摩是新月灵魂”。
领袖要的是德高望重,应者云从,而灵魂即是生命,有他在,不管人多人少,这一轮新月升起落下,落下升起,运转自如,没了他,这轮新月只会落下,不复升起。事实上也确是如此,1931年11月,徐志摩飞机失事遇难后,标志着新月派活力的《新月》月刊,虽经叶公超等人艰难支撑,终是气数已尽,不久便寿终正寝。仅此一点,也足以证明徐志摩与新月派的关系。可以说,有了徐志摩,才有了新月派。
尤可骇怪的是,谁都说徐志摩是位杰出的诗人,梁实秋,不独梁实秋,还有叶公超、温源宁、杨振声,几乎他同时期的所有朋友,却都说他在散文方面的成就超过了诗歌。不要忘了,现代文学诸名家中,梁实秋留美多年,专门研修文学批评,在这方面,他有足够的自负。“只要一读志摩的文章,就不知不觉的非站在他的朋友的地位上不可。”这是多高的评价!
一个年轻人,回国不到十年的时间,接连几起婚恋风波,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却还能闹中取静,静中发力,跃马挥枪,几个回合下来,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顶级的诗人,又是几个回合,便组建起一个功绩卓著的文学社团,开书店,办刊物,形成一个影响深远的文学流派。这样的人,不是上苍着意怜爱的天才,又是什么?
天才云云,不过是一种极而言之的说法。公允地说,徐志摩是二十世纪之初,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优秀文化,交合鼓荡下产生的一个宁馨儿。最终受惠的,还是他苦难的家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