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在俄罗斯举行的“2024年金砖国家女性创业大赛”上，来自重庆的女工程师杨梅从28个国家的千余名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获得农业及食品安全领域冠军。
在获奖评价中，评奖委员会写下这样的注脚：“国际领先的重金属快速检测技术，能快速准确地检测11种重金属，确保农业安全。”
从被拒之他国国门的“打脸”经历，到与重金属检测“死磕”20多年，最终“炼成”全球首台农产品安全快检流动实验车，这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开进田头 果蔬“体检”几分钟出结果
隆冬时节，在四川南充市萝卜种植出口基地，一垄垄萝卜在田间绵延铺展，工人们挥动锄头，将一颗颗新鲜的萝卜从泥土中挖出。不久之后，这些萝卜将“打飞的”前往韩国。
不远处，一辆白色汽车静静地停放在那里，看似普通，但它却是全球首台“农产品安全快检流动实验车”，搭载有全球先进的重金属测定仪。
车内的实验台，摆放着从农场各个角落采集而来的土壤、水体样本，它们被有条不紊地编号、分类，仿佛是等待接受检验的“小士兵”，即将开启一场“闯关之旅”。
经过一系列细致的检测流程后，不到10分钟，水样样本是否含有重金属、农残、兽残等数据立马显现在屏幕上，“这批样品合格！”化验员做好标记。有了这份“自检报告”，农产品进入海外的过程更加高效。相反，若数据显示异常，就会联系当地部门启动后续机制，协助溯源调查及必要的复检。
这个延伸到田间地头的“农产品安全快检流动实验车”，就是杨梅带领团队研发的重金属快速检测技术的实践成果。
依托于该技术，杨梅带领团队不仅为农产品的“最初一公里”提供安全保障，还承担起食药、应急等检测工作。在这一技术加持下，位于大渡口的义渡快检实验室，显著提升市场监管效能，成为重庆市首个具备重金属快速检测能力的快检室，荣获国务院督查激励。
此次在“2024年金砖国家女性创业大赛”上，获奖评价中，评奖委员会写下这样的注脚：“国际领先的重金属快速检测技术，能快速准确地检测11种重金属，确保农业安全。”
一次出口被拒 那就自己干研发
这种“厉害”，是杨梅与重金属检测“死磕”20多年，迎难而上才达到的。
时间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毕业于东华理工大学分析化学专业的杨梅，创办了一家饲料添加剂研发及生产制造企业。凭借专业优势，很快崭露头角，在市场上获得一席之地，海外订单也纷至沓来。
有一次，公司出口的一批饲料添加剂却被越南海关拒之门外。“当时，越南遵循欧洲检测标准，而中国制定的重金属标准与欧洲标准存在一定差距。”被拒之门外，让企业损失惨重，也暴露出彼时行业的共同痛点。
“这件事深深刺痛了我。”时至今日，杨梅回忆起来依旧叹气。一道看似不高的门槛，却是进军国际市场的硬指标，想要跨过谈何容易！
90年代末，我国检测仪器发展才刚刚起步，相关的研发团队寥寥无几，市场上国产设备只能检测单一重金属元素，要完成出口标准规定的指标，至少要准备3台不同的仪器。进口仪器虽能解决问题，却十分昂贵，动辄几百万的价格，中小企业根本无力承担。
“没有现成的，那我们就自己造吧！”杨梅的决定，遭到团队同伴的犹疑，“要制造重金属检测仪器，涉及多项技术和多个学科，难度大、周期长、投入多。”但她力排众议：农业安全是全球公共健康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不做，差距会越拉越大，一处受制，处处被动。
杨梅拍板，突出一个字“干”！一场持续22年的科研攻关开始了……
屡败屡试 从水中找到灵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个小小的检测仪原理看似不复杂，背后却是多学科交叉融合的繁复工艺。
聚焦“重金属快速检测”难题，杨梅组建起一支由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杰青、专家教授等30余人的科研团队，创建伯侨（重庆）重金属科学技术研究院有限公司，开始与重金属机理、结构、形态、检测方法、标准“死磕”。
抗干扰元素如何控制？怎样提升灵敏度？选哪种材料能增强核心部件的致密性……身为团队负责人，杨梅对装备研发倾注了大量心血。
“实验失败次数都记不清了，有时候真想放弃，觉得自己注定解不开这个难题。” 杨梅说，这就好比要打开一把锁，而手里有成千上万把钥匙，她能做的就是一把一把地试。
“做科学研究，必须实践学习。”在那段日子里，她连续外出考察，足迹遍布全国。其他时间，几乎都待在实验室，和团队一起建方法、做实验。“团队里有位教授，已经80岁高龄，有一次做实验到深夜，执意要和我们一起等测试结果，后来实在太困就在这沙发上眯会儿。数据指标一出来，马上又精神焕发地投入工作。”看着办公室那张泛旧的沙发，杨梅思绪万千。
资料查阅、数据推演、讨论验证……经过艰苦攻关，杨梅和团队找到了突破口，“重金属元素都有记忆效应，特别是汞，会导致仪器管路污染易损，何不把酸换成水作为载体试试？”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多次试验与优化，证明完全可行！最终，确定以水为载流的全新进样方式设计思路，成功解决了难题。
望着这些年自主开发的一台台仪器设备，杨梅言语中满是骄傲：“搞仪器需要群策群力，我们团队最大的特点就是每个方向的专家都有，学物理的、搞光学的、研究机械的……我要做的，就是让每个人的特长都发挥出来。”
沉下身接地气 服务农业发展
说起这些年的科研故事，杨梅激情满满、语速飞快。聊到关键技术问题，她还兴奋地拿出纸笔，向记者科普：电感耦合等离子体质、原子荧光光谱……
如今，这项重金属快速流动检测技术拥有56项国内专利和4项PCT国际专利，其中3项发明专利进入国家科技成果库，其关键核心技术，助推了这一高端仪器的国产化替代。搭乘科学仪器国产化发展的东风，目前已经成功运用于农业、食品、环保、医疗等领域。
因为常年创新研究，杨梅也曾获得重庆市三八红旗手、重庆英才计划•创业领军人才、重庆科技创新巾帼建功标兵、重庆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
此次获奖，站上国际大赛平台，与同行交流中看到，目前全球多个地区的粮食作物受到不同程度的重金属污染，这不仅影响粮食的营养价值，更对人类健康构成了直接威胁。“下一步，怎么把这些研究成果更好应用起来。”
下农田、跑展会、参加各种技术对接活动……岁末年初，杨梅更加忙碌，助力农产品“最初一公里”安全的脚步，从未停歇。
上游新闻记者 郭欣欣 受访者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