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云辉
民（户）部尚书唐俭遭御史弹劾两宗罪：工作中玩忽职守，下班后公款消费，“与亲宾纵酒为乐”；谋求蝇头小利，竟委托某地刺史帮其高价贩卖私养的羊群。
唐太宗闻讯，气得咬牙切齿。考虑到唐俭开国元勋身份，法外施恩“以旧恩免罪，贬授光禄大夫。”
身居高位的唐俭，为何犯下如此低智商错误？
（一）唐建元勋
李渊担任太原留守期间，对老战友的儿子唐俭颇为照顾。唐俭由此与李世民交情深厚，“见隋政浸乱”，多次披肝沥胆劝说李世民“隋室昏乱，天下可图。”李世民将这番话转告父亲，李渊早“有四方之志”，于是特意召见唐俭，详细问计。
唐俭先吹捧李渊天生帝王相貌且姓氏符合图谶，是天下人盼望的大救星。继而献计献策：广开府库，在外广交豪杰，“北招戎狄，东收燕赵”，南渡黄河占据秦雍之地，复制汤武之业。李渊表示：“天下大乱，在私理当谋取自保，在公则应拯救黎民。为天下百姓，我会认真考虑此事！”
从此，唐俭被李渊视为心腹留在身边出谋划策。李世民担任渭北道行军元帅后，任命唐俭为司马（今参谋长）出谋划策，协助自己南征北战。李渊建唐后，唐俭升任中书侍郎，进入权力核心。
（二）因祸得福
乱世英雄起四方，吕崇茂聚众自称魏王，投靠刘武周反唐。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和特使唐俭等人奉诏出兵讨伐，全部兵败被俘。在战俘营中，唐俭因祸得福，获知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独孤怀恩是唐高祖的表弟。唐高祖因蒲州久攻不下，临阵换将，特遣表弟率部围攻蒲州。独孤怀恩“性贪，寡算略，数战无功”，被唐高祖下诏痛责。独孤怀恩恼羞成怒，遂“阴与部将元君实谋反。”
唐俭正好被与元君实关押在一起，元君实满腹牢骚告诉他：“‘独孤尚书将举兵图大事’，因‘犹豫不发’才被俘。真是当断不断而受乱啊！”
唐军将领们虎口脱险后，独孤怀恩依然深受重用，奉诏镇守蒲州。元君实向唐俭抱怨：“独孤尚书脱险归来，‘复在蒲州屯守，可谓王者不死！’”唐俭担心独孤怀恩迟早反叛，密遣心腹回京告发独孤怀恩。此刻，唐高祖正在按计划巡幸蒲津途中，船至中流得知独孤怀恩阴谋后大惊失色，急令返回西岸，诏令逮捕反叛者。“怀恩自杀，余党皆诛。”刘武周战败逃往突厥后，唐俭下令封存府库、登记兵器铠甲“以待秦王。”
唐高祖嘉奖唐儉虽身陷敌营却“心存朝阙”，将独孤怀恩被查抄的家产全都赐予他，回京后升任其为礼部尚书，“封莒國公。”
（三）太宗直臣
唐太宗即位后，唐俭奉诏出使突厥，伺机刺探虚实。当初隋炀帝遇弑后，萧皇后携宗亲辗转至东突厥，立幼孙杨正道为帝建“后隋”。唐俭孤身入险境，成功说服东突厥颉利可汗，将隋萧后及杨正道带回长安。唐太宗征求唐俭意见，唐俭表示凭大唐实力可以威逼东突厥归附。于是，唐俭以特使身份乘驿车再次驰往东突厥，恩威并施诱使东突厥特意归附。李靖趁东突厥“兵众驰懈”之际“率轻骑掩袭破之。”頡利可汗逃亡途中被唐军抓获，东突厥灭亡。唐俭不辱使命，“脱身而还”，后被唐太宗列为二十四功臣之一“图形凌烟阁。”
唐俭曾因势利导巧谏唐太宗。当时，唐太宗率唐俭等人至皇家猎场洛阳苑狩猎。 一群凶猛的野猪被逐出丛林后，直扑狩猎队伍。唐太宗箭法如神，“引弓四发”射杀四只野猪。领头的雄猪突然跃起，扑到唐太宗马镫上。唐俭眼疾手快，飞身下马与雄猪搏斗。唐太宗趁机拔出佩剑，将雄猪劈得身首异处，笑问唐俭：“您没亲眼见过朕冲锋陷阵杀敌吧？为何怕成这样？”
唐俭回答：“汉高祖于马上得天下，却不在马上治天下。陛下是以英明神武平定天下的明君，岂能在一头野兽面前逞能！”
唐太宗认为他言之有理，决定“罢猎。”为褒奖唐俭，唐太宗诏令其子迎娶豫章公主。
唐俭曾在与唐太宗下围棋时，棋高一着抢占有利位置。唐太宗恼羞成怒，宣布将其贬任潭州太守后依然怒气不息，召尉迟敬德面授机宜：“‘唐俭轻我，我欲杀之。’可惜理由不充分，您明日朝会时必须为我作证，证明他近来一直遭到相关指控！”
尉迟敬德满口答应，次日作证时，却跪地否认：“陛下所谓唐俭被指控一事，‘臣实不闻！’”唐太宗连问多次，尉迟敬德“确定不移。”唐太宗龙颜大怒，“碎玉珽于地”，拂袖罢朝。
唐太宗冷静下来后，特意邀请三品以上官员进宫参加宴会。他当面表扬尉迟敬德：“‘敬德今日利益者各有三。唐俭免枉死，朕免枉杀，敬德免曲从，三利也；’三益是：朕获知过能改美名，唐俭有再生之幸，敬德得忠直之誉！”
在群臣争先恐后“皆称万岁”及尉迟敬德喜获一千段布匹时，唐俭浑身直冒冷汗，对“伴君如伴虎”的古训有了最真切体会：年轻时的密友至交，变身帝王后竟然因一盘棋局而变脸。为置自己于死地，居然憋出让尉迟敬德作伪证的下三烂招数，实在令人齿冷且心寒！其后，侯君集与张亮先后被以谋反罪处死，更是警钟长鸣。当初坚持正义受到表彰的尉迟敬德，其后因居功自傲殴打宗室李道宗被唐太宗严重警告后，开始收敛并远离政坛以图自保，“笃信仙方，飞炼金石，服食云母粉”，且“不与外人交通”长达十六年之久。
因此，唐俭唯有“自污”方可明哲保身。因此，他故意上班消极懈怠，下班吃喝玩乐，且公然高价卖羊。果然，这番表演遭到御史弹劾，唐俭也因此被贬官，最终得以平安退休，以七十八岁高龄辞世。
“自污”被迫成为历代高官存身立命的法宝，可谓深入骨髓的悲哀！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7月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且于同月入职杏坛,2022年10月退休。曾出版专著两部，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文章百万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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