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弄臣,与极乐的盛宴
作者 | 范西园
01 诗人
大唐天宝元年,公元742年,经历了三十年的开元之治,大唐国势空前强盛,疆土纵横万里,远迈汉朝。天下有声教所被之地三百三十一州,另外,还有八百羁縻州,由唐廷直接任免当地蕃族酋长,十大节度使、经略使管理。边疆军力极其强大,各镇边兵四十九万人,可以与契丹、突厥、突骑施、大食、吐蕃等各异族同时开展,并且毫无压力。天下户口八百五十二万户,实际控制在册的人口共四千八百九十万人。
李白在这一年再次来到了长安,这座曾经让他伤心的城池。他曾在这里盘桓数年,出入权贵的门庭,却最终没能谋取到一展抱负的机会。毕竟,谁会轻易看得起一个没什么出身背景的商人之子?最终,李白只能感慨着“行路难,行路难”,黯然离开了长安。此时皇帝颁下诏书,不管是无官无爵的白丁,还是离职公务员,只要精通儒学、文章,或者军事、武艺,皆可推荐进入朝廷。
因此,李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再度来此。
长安是个名利场,是个销金窟,故地重来,李白却发现,在这里并没有一个真正交心的朋友。好友孟浩然已经在两年前逝世,其他的几位朋友,比如王昌龄,则全都各有官职,任职在外。在长安城中,他认识很多人,比如在诗坛和他一样颇有名气的王维王摩诘,此时刚好在外任职期满,正在长安。但对王维这位名门之后、京圈阔少、李林甫等一众权贵的座上客,李白从见了第一面起就知道自己与他气味不和。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然再见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见。
他忽然无比怀念他在江南泾县的那位好朋友汪伦,没有长安城门阀圈子里那样的虚伪巧饰、矫揉造作,而是他喜欢的纯真、真挚。回想起当他离开泾县,准备前往长安时,汪伦跟着李白的行舟,在岸边一路踏歌相送,李白的眼眶都不禁湿润起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但这样的友情,长安不存在。
在长安,谁人识得李白?
李白寄身在道观紫极宫中,百无聊赖地度过多日。正当他无聊之际,命运却偏偏选择了在此时眷顾。在这处道观,他遇上了当朝秘书监贺知章,两人交谈起来,竟一见如故。贺知章已经八十余岁了,不仅受皇帝尊重,还是德高望重的诗坛名宿,他和李白一样崇尚逍遥的道术,所以因缘际会,他们得以在这座道观相遇。当贺知章读到李白所写的《蜀道难》时,惊喜地称赞道:“足下不是寻常之人,乃是天上的谪仙耶!”
李白好饮酒,贺知章也好饮酒。他们当即相携去了酒肆,让酒家烫好热酒,开怀畅饮。可直到酒家上前询问时,他们均才意识到两人都没带钱。李白身无分文,而贺知章如此身份,自然没有自己随身带钱的习惯。两大文豪,如此窘境,他们却也不觉尴尬,开怀大笑起来。贺知章摸了摸身上,解下腰佩的鱼袋,放在桌上:“店家,你看这小金鱼可值得酒钱?”
鱼袋乃是五品以上朝廷命官才有的信物,凭着鱼袋,方可出入宫禁,而其中,最尊贵的则是三品以上穿紫衣的官员方有资格佩戴的金鱼袋。武周时,曾一度改鱼袋为龟袋,李唐复辟之后,又重新改为鱼袋。他们一个布衣中年,一个年迈老头,连酒家也没想到,他们竟持有如此尊贵之物,怔怔地不敢接。
一旁的李白则开怀地笑着:“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贺监,请进酒!”举起酒樽,径自先干为敬。
那一个晚上,二人都喝了很多,喝到两人都酩酊大醉。李白在酒肆的桌前沉沉睡去,贺知章则被人扶着上马,眯着醉眼,摇摇晃晃地前行,像是踩着小舟一般,渐渐隐去在长安深蓝色的月夜里。多年以后,李白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好朋友杜甫,杜甫则将其写在了自己的诗中。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那是最好的时代,世间最富有才华的人们,在这座万国朝拜的伟大城市之中,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只是当杜甫再追忆时,这个时代已经随着天宝的狼烟,不复存在了。
02 极乐
结识了贺知章之后,李白才拥有了真正的机会。他被贺知章举荐给了天子,而天子也读过李白的诗,当即下令召见。
那是在兴庆宫的花萼相辉楼,当李白到时,天子下了步辇,亲自步行下殿迎接,请李白坐在七宝床上,赐下酒宴,款待李白。李白没想到,自己的诗名虽未帮他换来等量的财富,却帮助他俘获了一众读者的心。席间,天子亲自为李白调制羹汤,对李白说:“卿为一介布衣,朕却听闻卿的大名。若非你诗名远播,又怎会有今日的会面?”
当今天子是一个极富有才华之人,精通音律,他在北苑的梨园亲自设立了皇家管弦乐团、皇家歌舞团,并亲自担任团长。在筵席之上,天子还命令管弦乐团奏响了他亲自谱写的《霓裳羽衣曲》,引得杨太真芳心大悦。
此时的李白踌躇满志,希望借着天子的赏识,而获得他想要的机会,却还不知道,他其实就如同这首《霓裳羽衣曲》,以及那些梨园子弟一样,只不过是皇帝娱乐自我,并且取得杨太真欢心的珍玩而已。
这一次的李白,被封为翰林供奉。他本以为这个职位与当初张说、张九龄曾担任的翰林供奉一样,是负责执掌机密文书的重要职位。却不知道,此时的“翰林供奉”,已经和当年有天壤之别,只不过是是皇帝供奉着的一位才艺人事,是皇帝的弄臣,偶尔朝廷对外文书文采不足,方才需要翰林供奉出马,为文字添笔润色。
而李白大部分时候面对的,都是这样的任务:每每皇帝娱乐至某处,诗兴大发,却苦于辞藻不足无法描绘心中的诗情画意之际,便会召来李白,请他面对此情此景,赋诗一首。
皇帝与杨太真浓情蜜意之时,看到春暖花开,宫中景致宜人,于是便找来李白,请他快快赋诗,皇帝命题,要求诗中有花开,有柳绿,有金殿,有鸳鸯,还要有美女。李白便得写下一首《宫中行乐词》:
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楼巢翡翠,金殿锁鸳鸯。
选妓随雕辇,征歌出洞房。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
皇帝与杨太真游览到了兴庆宫沉香亭,见花开时节,落英缤纷,大为赏心悦目,于是便找来李白,请他即兴写下《清平调》的歌词,交由梨园班子弹唱。要求歌词之中,有风,有月,有花,有美女。李白于是蹭蹭蹭写就清平调之诗词: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清平调》一连三首,无不是大师级水准,既描绘了风花雪月,又赞颂了美人杨玉环。皇帝与杨太真听了,都是眉开眼笑,连胜夸赞。
李白终于过上了富贵荣华的生活,作为首席宫廷文人、皇帝宠臣,他获得了极其优厚的待遇。但李白的心中却并不开心,因为这一切并不是他想要的。在翰林院的这些日子,他对开元天宝盛世的想象幻灭了。
何谓治世?难道不是皇帝励精图治,百官兢兢业业,朝中群贤满堂,百姓夜不闭户么?可是如今他亲眼看见的大唐朝,为何不是这样?
都说当今皇帝是不世出的圣人,开元之治三十年,意气风发。可他却看见,皇帝整日流连于声色犬马,与杨太真芙蓉帐暖度春宵,沉迷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他对国事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别出问题,多立功劳,他只要结果,不再关心过程。什么民间的疾苦,边关的安危,他只是听听,却并不想过多关心。
朝中大政,都由李林甫一手把持,中书门下就是他的一言堂。此时的副相李适之,根本不是李林甫的对手。李白听说,李林甫心胸狭窄,口蜜腹剑,凡是朝中有人的才华与能力冒出了头来,可能有希望成为未来的宰相,李林甫便不遗余力地打压,并想尽办法将其调到外地,或者强制免官、退休。
而皇帝的宠妃杨太真,不久之后便正式成为皇帝的妃子,是为“杨贵妃”。她所受的宠爱,宫中无人能及,连身为冠军大将军、右监门大将军、渤海郡公的宦官高力士,都要在杨贵妃出行时为她牵马坠蹬,专门为杨贵妃织绣衣服的工匠多达七百人。她喜欢吃一种叫做“荔支”(即荔枝)的水果,这种水果李白在蜀中见过,中原却没有,因为它难于保存,只能生长在南方。于是每年夏天荔支成熟时,皇帝便命人将荔支从南方用驿马飞驰送来,走最快的邮驿通道,保证送到长安时,荔支仍然鲜红肥美,色味不变。为了这一口荔支,每年朝廷不知要花费多少运送的经费。
更令李白看清这个“盛世”真面目的,是百姓们的生活。开元朝以前,府兵制仍在,朝廷军费所需不多,一年只要两百万便可。然而到了天宝年间,边兵全都用钱粮招募,像衣服、军资,全都由政府出钱,所以每年的军费一下子增长了十倍左右。而这些军费,最终都要由百姓们承担。尤其在关中地区,是陇西、河西、西域、朔方等几个重要军区的总后方,后勤军资供应压力极大,给关中百姓们带来了沉重的负担。而李林甫主掌的政府,非但没有下措施缓解,因为皇帝的喜好,要避免宫中缺少供奉而移驾洛阳,反倒还加重的长安附近各州县的税赋,让本已经疲惫不堪的百姓,雪上加霜。
如今的长安城,也许还能继续维持着繁华的形象,但是长安之外,关中州县的经济,已经快要被军事给拖垮了。
03 盛宴
天宝二年,皇帝在城北禁苑的望春楼设下盛大的宴会。
望春楼的东边,是刚刚花费巨大的人力挖开的深潭,用来聚集江、淮地区的运粮船只,为接受天下各州送来的供奉。朝廷新的财政能手韦坚,如今是江、淮南租庸等使,颇善于讨皇帝的欢心,他让人组织数百只新船在望春楼下,每只船上都写着各郡的名称,并陈列着本郡所产的珍宝名物。陕县县尉崔成甫身穿半臂锦衣,与袒胸露身的鈌胯绿衫,头上绕着红色抹额,在最前面的一只船上高唱《得宝歌》。此时望春楼下花团锦簇,数百美女盛装出场,在一旁齐声合唱。韦坚则在当中,跪着将各州所献奇珍异宝,以及一百个装满了花色珍馔的象牙盘一一献给楼上的天子。
天下承平百年,全社会的财富积累自然远超贞观、永徽年间。如此盛世,物华天宝,自然要载歌载舞且加餐。
这场盛筵持续了一整天,长安城的百姓全来围观,深潭周围人山人海,共同分享着这盛世的极乐。
而李白,应该也被邀请到了望春楼上,请他即兴赋诗。楼内丝竹声声入耳,座上宾客无不是达官显贵,但李白却并不开心。他宁愿与贺知章等饮中八仙一起,聚在长安偏僻的酒坊里醉个痛快。好过此时被当成吉祥物,奉命写一些应景的太平歌词。
他所作的诗,却开始不太应景起来。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醉酒的李白曼声吟哦着。这首《子夜吴歌》的曲调悲婉,在这极乐之宴上,显得格格不入。而诗中流露出的厌战情绪,则更是对如今时局的讽刺。
捣衣,就是将粗麻葛衣反复捶打上浆,让粗糙刺人的衣料制作得柔软可以穿着。如今的望春楼外遍是奇珍异宝,楼里的贵人与歌女,丝绸柔软顺滑。而边关的将士们却在忍受着塞外的风沙,整个长安的平民百姓,还在为他们赶制急需的衣料,彻夜不能休息。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罢休?
皇帝听着李白的歌声,眼睛里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04 盛世
但皇帝仍旧沉浸在盛世的得意之中。李白在翰林院的同事们,也满脑子都是歌颂那歌舞升平,来讨得龙心大悦。
有些翰林们,不仅仅满足于写一些歌颂盛世辉煌的文章,还开始在一些小细节上下起了文章。他们翻着典籍认为,《尔雅·释天》有载:“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如今大唐盛世,足可以与典籍中夏商周三代,甚至尧舜时期的那个辉煌昌明的理想社会相媲美。如今的国号是唐,帝尧时的国号也是唐;如今天下太平,唐尧时也是如此;那么,既然唐尧时称“年”为“载”,如今的大唐因为有一位同样英明神武的天子,自然也应该称为“载”,来体现如今的繁荣盛世。
于是群臣怂恿着皇帝下诏,将天宝三年改为天宝三载,从此称“年”为“载”,直至大唐千秋万载。
这一年,皇帝李隆基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效法尧舜的圣人们,垂拱而治,将国家大政全都委托给李林甫来处理。他从容地对高力士说:“朕不出长安城巡狩已将近十年(长安的粮食已经充足了),天下没有让人忧愁的大事,朕想高居在上,不管大事,把政事都委托给李林甫处理,你以为如何?”
历来说话小心,从不犯冲的高力士,这次的回答忽然激烈起来:“先不说春巡秋狩,是自古以来的祖制;国家的大权,不能随便委托给他人。若是委托给他人,那这个人威势形成以后,谁还敢非议于他?”
要将国事委托给李林甫的想法,是李隆基动了一番脑筋的,皇帝负责彰显权威,而宰相负责具体施政,那可是有些类似于后世内阁制的“先进”理念,李隆基也有这个自信,能在委政于李林甫的同时,稳稳地驾驭住他。可这一切,高力士终于无法接受了,他不能看着那个原本英明勤政的李三郎一步步懈怠下去,在消极怠工的边缘游走。所以,对于李隆基的这个想法,就算是触得李隆基龙颜大怒,高力士也一定要说。
果然,李隆基的脸一沉。高力士知道,这是皇帝动怒前的征兆,于是跪下顿首言道:“臣狂疾,说了胡话,其罪当死!”
虽是动怒,高力士劝阻时所说的后果,却实实在在点醒了李隆基。
“你说的都是忠言,又有何罪?”皇帝说道。
他下令再摆宴席,邀请左右一同饮酒,也算是对高力士的一种安慰。在席上,李隆基再度表扬了高力士公忠体国之心,左右近臣们听了,全都高呼万岁,颂扬着皇帝的圣明。
但高力士也已经明白,过去那个真正圣明决断的一代英主,已经完完全全地变了,变成了他所不认识的样子。高力士应该也是在此时下了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轻易向皇帝再献上什么有关于国事的建议了。
“李白怎么还没来?李白呢!让他来作诗!”借着酒劲,皇帝在高高的坐席上,面带愠色地大声叫着。
长安城的某个角落,李白醉意朦胧,在小河边酣睡着,纵使中官反复催促,李白依然闭目不言。
方才他喝了一顿酣畅淋漓的酒,作了几首发自内心的酣畅淋漓的诗,还下了一个酣畅淋漓的决心。“天子呼来不上船”,这番极致体验,也足够别人津津乐道几千年。
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如果富贵荣华让他心中不喜,那要这些又有何用?
皇帝的决定下来了,对待李白酒后抗旨的行为,还是保持着较为忍耐的宽容。翰林供奉原本就是皇帝的弄臣,没有散官品阶,因此撤职的流程简单而随意,皇帝送给李白一些金子,礼送他出翰林院,离开长安。
这也遂了李白的心意——若不能施展抱负,那不如退而求其次,让自己自由而舒坦。
贺知章也在这一年请求退休致仕,返回故乡。在他的回乡路上,贺知章写下了他那首不无悲怆的诗句:“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未几病逝,年八十六岁。长安城一时传为佳话的“饮中八仙”,伴随着贺知章、李白的离开,盛况再也不复存在。
在洛阳,同样四处干谒、满怀抱负的杜甫遇见了被赐金放还的李白。这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见面,他们还想约以一年以后在汴州见面,一起求仙问道。古往今来最伟大的两位诗人,终于历史性地相逢了。
只是当时的人们并不在乎这件事情。
05 弄臣
对于皇帝李隆基来说,李白的离开,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弄臣而已。失去了一个弄臣,他还有其他的弄臣。
如今皇帝最宠爱的弄臣,就是驻守幽燕的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了。天宝二年(713年)时安禄山进京,李隆基惊喜地发现,这个在边关战功赫赫、杀伐果决的名将,竟然有十分幽默的一面。安禄山在御前对答如流,言语幽默,常常引得他和杨太真开怀大笑。宴饮之时,安禄山常常跳舞助兴,这三百多斤的胖子竟然出奇地灵活,上下自如地跳动着胡旋舞,旋转跳跃不停歇。
李隆基多才多艺,是曲艺界的祖师爷,他一眼就发现了安禄山的喜剧大师的品质。按照现代喜剧理论,幽默喜剧是错位的艺术,让特定的人物在特定的环境中与客观现实、与他人的关系发生错位,表现出一种令人意外的反常和不协调,从而使人发笑。这一特质,在安禄山的表演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个外表肥胖、孔武、杀气腾腾的武人,展现出他诙谐、灵活、滑稽的一面时,这种身份的错位自然引得满堂大笑。
更关键的是,安禄山情商极高,说话讨喜。当李隆基指着安禄山硕大的肚子说:“你这胡人肚子里装着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安禄山则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答道:“没有别的东西,除了一颗赤胆忠心。”
这回答,幽默而熨帖,满分。
又曾让安禄山去见太子,安禄山见后不礼拜。左右的人催促他礼拜,安禄山却站立着说:“我是胡人,不懂得朝廷中的礼仪,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官?”玄宗说:“太子就是将来的皇上,朕去世之后,代朕作君王统治你的就是他。”安禄山说:“我愚蠢浅陋,过去只知有陛下一人,不知还有太子。”
一个边关守将,说出这样讨好皇帝,得罪太子的话来,更让李隆基觉得舒心。这样的良将兼弄臣,比那个空有文才与傲骨的李白,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于是,在安禄山又一次进京面圣时,李隆基开心地招待了他,在勤政务本楼又一次摆下盛筵,包括宰相在内的百官都在下层的厅堂,唯独在楼上御座之前设了一个以金鸡为饰的坐障,让安禄山就坐,卷开帘幕,与皇上面对面吃饭。这样的恩宠,朝中几乎无人能及。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极乐的盛宴一轮又一轮,皇帝与群臣一道安享着盛世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