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我没钱，我不能随礼。”侄子何炯低着头，语气里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理直气壮。
那一瞬间，我愣住了，嘴角的笑容僵在半空。婚礼大厅里亮堂的灯光映得我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我女儿苏晴的婚礼，亲戚朋友齐聚一堂，桌上摆着我们家精心准备的丰盛菜肴。
侄子何炯坐在主桌旁，这位置是我特意为他安排的——这些年他一直住在我家，我视他如亲儿。
他是我丈夫苏建的亲侄子，苏建的哥哥早年因病去世，嫂子改嫁，孩子无处可去，是我张开双臂接纳了他。
但此时此刻，我却没想到，这个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何炯搬到我家的那一年，我刚刚晋升为公司主管，家里的经济条件还算宽裕。那时候，女儿苏晴才12岁，正是最调皮的年纪。
何炯比苏晴大两岁，初中刚毕业，成绩不错，但因为父亲去世，母亲改嫁，没人愿意管他。家里老人一再央求我们，说，“孩子不能因为这些事耽误了学业，苏建啊，你是他亲叔，帮一把吧。”
我看着瘦小的何炯，心里生出几分怜悯。他站在家门口，背着一个破旧的书包，眼神怯生生的，不敢看我。
“孩子留下吧，咱们家还能挤出一口饭。”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从那天起，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全职保姆”。除了照顾女儿，我还要管着侄子的吃喝拉撒。他住进了苏晴的房间，女儿被我安排到书房的沙发上睡。苏晴不满，哭闹着说，“凭什么让他住我的房间？我才是家里的女儿！”
我耐心哄着她：“晴晴，他是你哥哥，现在需要我们帮忙。等他考上大学就会搬走了。”
苏晴勉强点头，但从那以后，她对何炯总是不太亲近。
为了供两个孩子读书，我和苏建不得不节衣缩食。何炯的学费、生活费全是我们出的，甚至连他参加补习班的钱也没少花。
有一次，我掏了2000块给他补习英语，女儿在一旁嘟囔：“妈，我也想报个画画班。”
我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晴晴，家里钱不多，等你哥哥考上大学了，咱再给你报，好不好？”
苏晴没再说话，但我看到她默默转过头，眼里有委屈。
这些年，我们对何炯倾尽全力，甚至对自己的女儿都有所亏欠。可我一直觉得，孩子是善良的，何炯懂事，考上好大学后一定会感恩。
果然，他不负众望，高考那年考上了一所211大学。亲戚们都夸我，“嫂子，你真是大善人，把人家孩子拉扯大，还供他上了大学。”
我听了心里高兴，觉得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可大学四年下来，我渐渐发现，何炯对我们家的态度变了。
他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我们，假期回家也不再帮忙干活，总是一副“我很忙”的样子。苏建对他的冷淡有些不满，多次提醒我：“何炯越来越不像话了，回来就知道打游戏，家务活一点不帮。”
我却替他说话：“孩子学习累了一年，回来放松一下也正常。”
苏建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
尽管如此，何炯大学期间的生活开销，我们还是一分不少地给。甚至每年寒暑假，他都住在我们家，吃我们的，花我们的，连他实习期间的交通费，都是我们给的。
有一次，苏晴忍不住问他：“哥哥，你毕业后打算怎么报答爸妈啊？”
何炯低头玩手机，头也不抬：“等我有钱了再说吧。”
我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着他还小，可能不懂事，就没有多计较。
直到苏晴的婚礼，我才彻底看清了这个孩子的心。
婚礼前一个月，我特意打电话给何炯，告诉他苏晴结婚的消息，还叮嘱他一定要早来帮忙。何炯答应得很痛快，说：“姑姑，您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可婚礼当天，他不仅迟到了，还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手里空空如也。我看到他时，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但想着他毕竟是学生，可能确实没什么钱，就没多说。
谁知，当我提起随份子礼的事时，他却直接来了句：“姑姑，我没钱，我不能随礼。”
这话让我一下子愣住了。我不是在乎那几百块钱，而是他的态度——六年来，他在我们家吃住，从没掏过一分钱。我和苏建对他掏心掏肺，甚至亏待了自己的女儿，可他却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愿意顾忌。
苏建听到这话，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没钱可以随点意思，哪怕十块二十块呢？这不是钱的事，是心意！”
何炯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我是真没钱！我一个学生，哪来的钱？姑父，您别为难我了。”
苏建气得站起来，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苏晴在一旁冷笑了一声：“哥哥，您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那一刻，我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
婚礼结束后，何炯没有留下来帮忙收拾，吃完饭就离开了。苏建坐在沙发上抽烟，脸色阴沉。我实在忍不住，红着眼睛对他说：“这么多年，我都看错了人。”
苏建叹了口气：“是啊，心都喂了狗。”
女儿苏晴听到这话，抬起头冷冷地说：“爸妈，你们对他好没错，但以后别再指望他了。他根本不感激你们。”
我苦笑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
后来，何炯毕业后联系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找到工作后，连个电话也没打过来。
有一次，苏建打电话问他：“小炯，你工作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他在电话那头敷衍地说：“姑父，我忙，等有空再说吧。”
挂了电话，苏建语气里满是失望：“我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把他当成自己儿子一样养的。”
这些年，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心难测，感恩是最难得的品质。
有些人，你对他再好，他也不会记得你的恩情；而有些人，即使你只是帮了他一点点，他也会铭记一辈子。
我不后悔当初接纳何炯，但从此以后，我学会了把好心留给值得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