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之所以愿意用“岁币”买和平,很关键一点就是花费低,见效快。因为军事成本太大了,与其他王朝一个巨大不同就是,宋朝是职业军人。花费远远超过前朝。
唐德宗时期,一场战争一个月的开销就在150万贯左右。到了宋代,这点银子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宋仁宗时期,宋夏开战以后,就光募七万新兵,给他们发伙食费、发工资,置办装备就要花三百万缗,这还只是纯发给士兵的工资,还不算打仗的其他开销,光军服就一百二十万缗,还有粮食七百二十万石。光养兵之费就高达千万。宋仁宗还时不时自掏腰包,给在陕西戍边的军人的家属发赏赐,一发就是十万缗。枢密院给宋仁宗估算,战事一起,一年花费至少好几千万缗钱。
而宋朝给辽国的岁币呢,一年也就三十万,给西夏的岁币二十几万,这点银子,加起来也只有供养陕西诸路军人一年工资的十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宁愿缴纳岁币也不愿意用来武装军队更关键的是,宋朝还可以通过边贸能赚回来。恰恰是打仗太费钱了,宋朝才会选择岁币和议和。再就是可以使用经济制裁手段打击对手,当然这和宋朝军队战斗力太差有一定的关系。
从宋朝对西夏政策上就完全体现了这一点,军事上打不过,那就用经济手段打击。
宋仁宗庆历二年,已经称帝四年的李元昊,开始主动向北宋军队发动攻击,并屡战屡胜,以至于李元昊要迁都长安。“朕欲亲临渭水,直据长安。”得知消息的宋仁宗震怒之下,将户部尚书兼陕西经略安抚使夏竦以及韩琦、范仲淹等人一律罢黜,还把宰相吕夷简臭骂一顿。
西夏与大宋大战三载,李元昊连战连捷,大宋为此损兵折将,在这种情况下,宋仁宗召集群臣商议此事,为此监察御史包拯宋仁宗献计说,首先,应该操练军队、挑选将领,致力于充实边境守备,再就是西夏国小地窄,财政收入绝大部分倚赖“青盐”,在此情况下,大宋必须停止从西夏的青盐进口,因为青盐是西夏唯一能出口的商品,现在必须从经济上狠狠掐住西夏的咽喉。包拯的意思就是打贸易战,从经济上整垮李元昊的西夏帝国。
包拯很有经济头脑,青盐确实是是西夏的经济命脉之所在。
当时,西夏境内土地贫瘠,物产十分匮乏,但西夏的池盐资源却丰富,各个盐池种类丰富,呈现出赤、紫、青、黑、白等不同颜色,其中尤以青色和白色两种颜色的盐,当时的青盐产量最大、质量最好,可只有300万人口的西夏国,根本吃不完这么多盐,所以向北宋出口青盐就成为西夏国唯一的主要的财政税收来源。
当时,北宋的食盐实行的是地区专卖制度,盐价很贵,但是从西夏进口的青盐却“价贱而味甘”,不仅很受西北地区老百姓的欢迎,也极大地冲击了北宋的本土盐价,导致大量的税收流失,所以在李继迁主政的时候,宋太宗赵光义第一次宣布禁止进口青盐,以此削弱党项人的经济实力。
眼看最大的财政收入被禁,李继迁不得不宣布依附宋朝,于是宋朝便停止了贸易战,但是等到恢复实力后,李继迁又再次背叛北宋,赵光义严厉禁止进口和销售青盐,对西夏实施“绝其青盐不入汉界”,并且下令,凡是胆敢私自贩卖西夏青盐的,“皆坐死”。说白了,走私青盐的一律死刑,以图彻底困死李继迁势力,可问题在于,朝廷可以禁止,但民间走私猖獗,原因就是青盐质优价廉,真应了那句话:“杀头生意有人做,亏本生意无人做”。
当时,北宋自产的官盐价格死贵,质量还不行,所以西北地区的老百姓和少数民族,都很喜欢购买西夏产的青盐,而大宋货币又是硬通货,好比现在的美元。所以赵光义这次贸易战,完全起到了反效果,由于青盐被完全禁止,关陇地区的民众“无盐以食”,而本来已经内附北宋的一万多户吐蕃民众,也反叛归依了李继迁,在这种情况下,赵光义只能下令停止了这次贸易战。
此后,仰赖着青盐带来的庞大财政收入,国小地窄,只有300万人口的党项部落,屡次跟人口4000多万的大宋帝国单挑,并且不落下风,屡次在战争中获胜,此后大宋也多次发动对西夏青盐的贸易战,都以失败告终,西夏的青盐还是得以源源不断地偷偷走私进入北宋境内,并从经济上支撑了党项部落与北宋的对抗,核心原因就是大宋盐价太贵,这是以北宋以往的贸易战并无法实现太大效果。
所以,这一次包拯提出的贸易战与以往大有不同,这次由包拯亲自主导的贸易战打的十分精彩。
在包拯计划下,朝廷实施区别对待,禁止汉人贩卖西夏青盐,但对羌族和吐蕃部落却不予禁止,以稳住其他少数民族,扩大统一战线,另一方面,在经济上,放开价格,支持私人资本进入西北贩盐,商人可自行到边境贩卖食盐,朝廷不征税,就此西北地区的盐价大幅度降低,在价格基本相同的情况下,西夏青盐的价格优势被基本摧毁,以致走私也失去了市场空间。包拯虽然不懂现代经济,可这一手十分高明。
青盐卖不出去,走私又没有利润空间,在军事上频频得胜的李元昊这时突然发觉,西夏帝国的财政收入,开始岌岌可危起来。尽管宋朝打仗稀巴烂,可搞起经济来,宋朝人的手段和方法是一套一套的,经商天赋堪称当时世界之最,而经过不断经验总结的贸易战,在宋仁宗一朝,终于取得了巨大成果,李元昊的西夏帝国,也在经济上,逐渐被北宋掐住了喉咙。
要知道,西夏人口也不过是300多万人,还得供养数量庞大的军队,当时平均每5个西夏人,就要供养一个西夏士兵,民众的经济和徭役负担之重可想而知。宋朝当时不仅禁止进口青盐,而且还禁止向西夏出口粮食,茶叶,布匹,丝绸等等一系列商品,关闭了边境榷场,如此一来,本身生产能力就严重不足、国小地窄的西夏,也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困境。
在包拯主导的强势贸易战前,西夏国内财源濒于枯竭,物价飙涨,民众也开始大量逃亡,这样一来,农业生产也被严重阻碍,牛羊缺人放牧,基础生产濒于停滞,在此情况下,李元昊面临巨大的政治,军事和经济压力。从某种意义来说,持久化的战争,西夏尽管在军事上频频获胜,然而在旷日持久的战争面前,西夏举国上下,无不感受到了国力的巨大限制。
在此情况下,李元昊只能多次派出使臣提出和谈,希望北宋能够解除针对西夏青盐的贸易禁售,而军事上垃圾的的宋朝,搞经济还是蛮有一套,北宋依靠巨大的国力支撑和经济优势,最终使得北宋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贸易战中,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在取得定川寨大胜后两年,西夏却不得不与北宋达成了和解,宋仁宗庆历四年宋夏双方正式达成协议,作为胜利方的西夏李元昊方,以向北宋称臣,换得了北宋每年给予西夏“岁币绢15万匹、7万两银和3万斤茶叶”的“赠礼”,史称“庆历和议”。
这种“岁赐”,看上去北宋吃亏了,但实际上最会做生意的北宋可一点都不吃亏,庆历和议后,北宋通过开放与西夏的榷场交易征收商税,获取了巨额的贸易顺差。而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宋辽关系上,北宋通过开放与辽国的边境贸易,每年仅仅河北一地,北宋的税收就达“四十万贯”,可以说在实际经济收益上,一点也不吃亏。用北宋自己的话说就是:“盖祖宗朝赐予之费,皆出于榷场岁得之息。取之于虏而复以予虏,中国初无毫发损也。”
然而,尽管通过贸易战手段得了便宜,但这和慢性毒药一样,因为此后无论是北宋和南宋都愿意花钱买和平,即便如此,最终还是挡不住女真和蒙古人的铁蹄,因为他们不仅要钱、还要命,这一下,宋人真是没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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