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仲宝,原越军第一军区第346师第246团第3营(该营战后被越南国会授予“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通信排无线电班班长。他的回忆录《高平前线-1979年2月》,是极为少见的越军老兵对1979年中越边境战争的长篇回忆,是了解当时越军情况的重要资料(他作为上传下达的通信兵,对作战情况非常熟悉)。现将其回忆录全文翻译连载,供有兴趣的读者参考。
政治员(相当于我军的教导员)黄国营走了,班里的弟兄们挖防御工事还没有回来,只剩下我一个人。突然,一种深深的悲伤在我心中不断升腾。我走出小屋,抬头仰望天空。一阵暴风雨从北方袭来, 乌云在参差不齐的石灰岩山顶上飞舞。在这片边境土地上,枪声一天也没有平息......战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边境局势依然紧张得像紧绷的绳子,中国军队不断派遣侦察兵渗透进来进行侦察,双方之间不时发生零星的枪击事件,还有人在枪战中或是踩上对方埋设的地雷而倒下。在河宣省边境的渭川县,从80年代中期开始,持续发生较大规模的战斗。今天的北方军队,就像他们的祖先一样,从未放弃吞并和殖民我国的野心。
我们第3营逐渐稳定了防御态势。阵地上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面的房屋既是住宿的地方,必要时也可以作为战斗期间的防御工事。随着战场的建设,住宿的稳定,各个单位开始对在战斗中表现出色的人员进行评功评奖。许多人因为事迹突出被授予功勋奖章,并晋升军衔,一些干部也被提拔担任更高级的领导职务。营部和连队的弟兄们被晋升军衔,提拔任职,被考虑培养入党,被派去深造成为干部.....唯独我一个人没有被晋升军衔、没有获得任何提拔和奖励。通信排有线电班班长何忠利对此感到奇怪,他问我:
“为什么你在战斗中很好地完成了每一项任务,却没有得到奖励,晋升军衔,和提拔任职?老实说,作为一名通信兵,我非常清楚,如果没有你和你的无线电班始终保持营指挥所和各个连队的通信联络,我们部队就无法进行战斗并取得胜利。我们有线班的电话线不断被炸断,难以及时连接,当中国军队包围朔江镇时,有线电完全中断,无法为紧张的战斗提供有线电通信保障......”
我说:“没事,伙计,能够保住性命回到家乡就是件好事。”他还是不理解,他想知道:“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战后你什么也没得到。”我摇了摇头告诉他:“忘掉我的奖励吧。你呢,拿到勋章,晋升军衔,提升职务,后面有什么打算?”阿利点了点头:“我去新单位任职接受新的任务之前,我们要吃个饭喝个酒,好吗?”他脸上带着不高兴的表情说道。
我知道他还在想我的事情,为我感到不快。我其实也感到有点难过。我想我在这场战争中太微不足道了,好比只是茫茫沙漠中的一粒沙,浩浩海洋中的一滴水,即使没有得到任何奖励也没关系。我只是希望我能晋升军衔,从下士到中士?为了将来复员回老家之后下地干活的时候,每当同龄人问起我,我可以说:“在边疆战争中我也有功劳,从下士晋升为中士!”虽然就年限而言,我已经佩戴了将近4年的下士军衔,但是经历了战火的考验,这也让我的内心有些踏实。
我没有像其他弟兄那样得到勋章、晋升军衔和提升职务,这让我有点难过。但战后我更感兴趣的是,收集有关这场战争的材料,以便完成我的战争记录。在我看来,这场战争将载入建设和保卫我们国家的历史。我记录了很多有价值的内容,虽然忙于修筑工事和开展训练,当然,这些工作都很累,但我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记录我了解到的事情。许多战友为我提供了战斗中大量很有价值且引人入胜的资料和细节......
我参与写作第3营的事迹材料,记录下自己的战争经历,只是这场战争毫不起眼的一个小插曲。40多年过去了,我不再害怕提及它。现在一切都早已逝去,悲伤喜悦都已成为历史,尽管战争的迷雾和烈士的灵魂仍然徘徊在遥远的边境。河广县的县政府和县委机关从边境向后方撤退了,以防将来发生新的战争?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边境战争结束之后,河广县地方机构返回朔江镇会更好。好吧,这是当地该考虑的事情。
边境村庄和朔江镇的人们纷纷返回家园,清理战争废墟,重建房屋、道路和民用基础设施,组织生产,恢复生活。 我们通信排建造的简易房屋就在县委洞穴的山脚下,朔江镇邮局的对面。我们在镇上倒塌的、半烧毁的废墟中捡拾可用的建筑材料,建起了单屋顶的营房,屋顶上铺设的槽形瓦片,也是从镇上的办公楼废墟里捡来的。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