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晚,冷风从门缝灌进来,门卫室的灯光昏黄,映得小小的空间更加寂寥。 我裹了裹身上的棉袄,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涌了进来。

“爸,辛苦了,这几年也够累了。”女婿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卡递给我,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什么情绪,“您回去吧,去儿子家养老吧。”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砸进了冰冷的湖泊,激起一阵涟漪,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去儿子家养老吧。”几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我手一抖,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回去?”我愣住了,盯着他手里的卡,声音有些发颤,“这是赶我走吗?”

他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平静地说:“爸,这些年,您帮我们看大门,我们的工资一分不少也都给您了。 您该歇歇了。”



那一瞬间,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反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杯,心里酸得堵得慌。 这句话,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叫宋国平,今年七十岁,有一儿一女。 儿子宋志远,女儿宋雪琳。 从他们出生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一定要把儿子培养成器。

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传宗接代的希望,而女儿终究是“泼出去的水”。



这种观念从我的父母手里传下来,深深地刻在我的骨子里。 也正因为如此,我的一生,亲手埋下了如今这场晚年孤独的种子。

宋志远出生那年,我们家生活拮据,但哪怕再苦,我都咬着牙给他最好的。 后来他成绩不好,我四处借钱,给他报最贵的补习班。

女儿宋雪琳呢? 她成绩一向很好,可我从没觉得她需要什么支持,毕竟,“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迟早要嫁人的。”



我记得很清楚,雪琳初三那年,她的老师亲自来家里劝我,说她成绩优秀,考大学不是问题。 可我却狠心让她辍了学,逼她进厂打工。

她当时跪在地上,哭着求我:“爸,我考上大学一定会赚钱报答您和妈的,您让我继续读书吧!”

可我却冷着脸说:“家里供不起你! 你一个女孩子读书干嘛? 早早嫁人,省得家里操心! 你弟弟怎么办?”

那天,她没再说什么,擦干了眼泪,默默收拾了书本去厂里报道。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过“大学”两个字。



这些年,我看着她拼命工作,结婚生子,日子过得苦也从不向我开口。 反倒是儿子宋志远,大学没考上,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后来干脆辞了职,说要自己创业。

2016年,家里的老房子拆迁,分了一笔钱。 那天,女儿和儿子前后脚回了家。 女儿坐在我面前,低声说:“爸,工厂最近周转不开,能不能借我点钱? 等渡过难关,我一定还您。”

我正犹豫着,儿子就从门外冲了进来,兴奋地说:“爸,我准备开公司,缺点资金,您把拆迁款给我吧! 只要公司开起来,咱家以后就不愁了!”



我几乎没有多想,当场把那七十万全给了儿子,对女儿说:“雪琳啊,你弟弟刚创业,正是关键时候。 你的工厂,实在不行就自己想办法吧。 这张卡你拿着,里面还有点钱,先应个急。”

那张卡里不过几万块,根本不够她度过难关。 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可她没有多说什么,接过卡就走了。 临出门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也有些许绝望。

后来,儿子的公司没撑过两年,赔得一干二净。 女儿的工厂却挺了过来,生意渐渐好转。 她没有再向我开口要过一分钱,反倒是我,心里渐渐觉得对不起她,主动去工厂帮忙守大门。

整整八年,我每天坐在门卫室里,看着工厂从几乎倒闭到重新步入正轨,看着女儿一点点忙碌起来。 我以为这些年算是弥补了对她的亏欠,可今天,女婿那句“去儿子家养老吧”,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我这些年的“补偿”,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志远啊,你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儿子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还行,就是工作忙,爸,您怎么了?”

“没事……”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爸老了,想去你那儿住几天,方便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他的声音:“爸,我这租的房子小,地方实在挤不开……您先在家住着吧,等我有条件了再接您过来。”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鼻子酸得发堵。儿子是我的希望,是我倾尽全力培养的未来。 可我却没想到,这个未来,早已不属于我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工资卡,八年发下来的钱一分不少。 我突然意识到,或许女婿的话并不是冷漠,而是早已对我心如止水。

这些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可事实是,我欠女儿的,永远都还不清。

我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一阵发酸。重男轻女的思想,害了我,也伤了我最亲的人。

我不知道我的晚年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也许会孤独终老,也许会在愧疚中度过余生。 但我知道,我欠女儿的一生,也许连来生都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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