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奶奶那双浑浊却带着锋利的眼睛，站在我家门口，指着我鼻子质问：“你爸生前每月孝敬我的3000块，现在他没了，这钱你不续上，我小儿子咋办？”
那一刻，我的手指攥紧了门把手，指尖发白。
我强忍怒气，却几乎开不了口。
她口中的“小儿子”，是我小叔，五十多岁，连家都没有成。奶奶从小就偏心他，说什么“幺儿命苦”，这么多年，小叔一事无成，奶奶却四处为他要钱，甚至连我爸都不敢多说什么。
可如今，爸爸已经走了。
奶奶却还把手伸向了我。
爸爸是去年突发脑溢血去世的，走得猝不及防。
那天傍晚，妈妈在厨房做饭，他在沙发上刷手机，突然一声闷响，晕倒在地。
送到医院，医生却遗憾地说：“病情太急，抢救无效。”
他走得毫无预兆，甚至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留。
我和妈妈几乎崩溃，尤其是妈妈。她和爸爸结婚三十多年，感情虽平淡，但从未想过会这样天人永隔。出殡的那天，她哭得几乎晕了过去。
可就在爸爸走后不到一个月，奶奶找上门来。
她说：“你爸孝敬我的钱，不能断。你别忘了，你叔叔还靠着我生活呢。”
我妈愣住了。
那天，我第一次听妈妈和奶奶吵架。妈妈声音哽咽地说：“他都没了，你还要什么钱？你的小儿子都五十多岁了，凭什么还要靠我们养？”
奶奶却毫不退让：“那是你们的责任！你嫁进我们家，就该伺候我们家人。你现在不供我，难不成要我和小儿子喝西北风？”
我站在一旁，满腔愤怒却插不上嘴。
奶奶一向强势，她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压住我们。爸爸在世时，每个月她都要求爸爸打3000块过去，说是养老费。事实上，这笔钱大部分进了小叔的口袋。
爸爸嘴上虽然抱怨过几次，但从没拒绝过。
他总说：“我妈就这脾气，忍忍吧，我不可能不管她。”
可现在，爸爸都去世了，奶奶竟然还死抓着这笔钱不放。
奶奶的要求让我回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从小，我就看得明白，奶奶偏心得厉害。
爸爸是长子，供我姑姑上学、供小叔娶媳妇，全是爸爸一手扛着。可到头来，奶奶却总念叨：“老大就是命好，什么都不缺，我得多疼疼幺儿，不然他以后怎么办？”
她所谓的“疼”，就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小叔。
我记得，有一年春节，妈妈给奶奶买了一件新棉袄，奶奶转手就给了小叔的前女友，说是“幺儿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别让人家看不起。”
妈妈当时气得脸都青了，却没说什么。
再后来，小叔离婚了，奶奶更是把他当小孩一样护着。
“男人嘛，离婚很正常，幺儿还年轻，迟早能再找一个。”奶奶总是这么说，可她从不提小叔为什么离婚。
小叔嗜赌成性，混到四十岁还欠了一屁股债，连前妻都被他拖得山穷水尽。
爸爸知道后，咬牙帮他还了十多万。
可奶奶却说：“你是当哥的，不帮他，谁帮他？”
那时候，我对奶奶仅存的一点好感，彻底崩塌了。
奶奶这次来逼钱的事，我没有答应。
可她却不依不饶。
一个周末，她又跑到我家，甚至当着邻居的面大吼：“你们家没人性！你爸在世时还能记得我，现在他不在了，你们就想甩开我不管？”
妈妈被她闹得抬不起头。
我终于忍无可忍，冷冷地说：“奶奶，孝敬您是情分，不是义务。再说了，我爸在世时已经尽到了责任，您不能再逼我们了。”
奶奶愣了一下，随即尖着嗓子骂道：“你个死丫头，连你爸都听我的话，你凭什么不听？”
我转身就把门关上。
那天晚上，妈妈偷偷抹泪，说：“要不，咱们每个月还是给她点吧，免得她到处说咱们不孝。”
我却摇头：“妈，这不是钱的问题。爸爸已经扛了一辈子，现在他走了，我们不能再继续被她压榨。”
后来，我听说奶奶又去找了小叔。
小叔一向懒散惯了，压根没打算承担任何责任。奶奶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却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钱就别吃饭！”奶奶气得摔门而去。
可很快，她又折回来，说：“算了，我也不能饿着你。”
这就是奶奶，她永远离不开那个“小儿子”。
几个月后，奶奶生病住院了。
我和妈妈虽然没有每月给她钱，但还是去医院看了她，还带了些营养品。
奶奶一见到我们，就开始抱怨：“你们终于来了！我都快饿死了，你们才舍得来看我。”
我没接她的话。
小叔倒是坐在病床旁边，低头刷着手机，完全没搭理奶奶的抱怨。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似乎是命运的报应。
爸爸在世时，奶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叔身上，却没想到，她最倚重的小儿子，才是真正让她失望的人。
而她所谓的“孝顺长子”，早已被她压榨到生命的尽头。
奶奶最后出院后，搬回了乡下。
听说她还时不时去找小叔要钱，但小叔早就欠了一堆债，根本拿不出什么。
至于我们，她再没来过。
妈妈偶尔会问我：“这样真的好吗？”
我总是平静地回答：“爸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底线。”
妈妈点点头，却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心里仍然有愧疚。
可我不想让她再为了奶奶和小叔，过上那种被压榨的日子。
爸爸的离开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亲情不是无底洞，如果我们一味妥协，只会被剥削得体无完肤。
我不想再重蹈爸爸的覆辙。
这不是自私，而是对我们自己，对妈妈的生活，最基本的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