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他没儿子，凭什么能分？”叔叔的声音像炸雷一样砸在屋顶，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奶奶坐在木椅上，神情冷峻，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拆迁款是老宅子的补偿款！我说了，平分！老大老二一人一半，谁也别想多拿一分！”
“妈，您这话说得轻巧！老大的钱留给谁？留给阿晴吗？她迟早是外姓人，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房子拆了，补偿款就应该是我儿子的！”叔叔涨红了脸，指着我爸，话里带着刻薄和轻蔑。
我爸低着头，手上的茶杯捏得紧紧的，却始终没有开口。我妈坐在一旁，忍了半天，终于冷笑了一声：“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拆迁款是按儿子数量分的。那你家老二要是再多生几个，是不是得把我们家这份全占了？”
叔叔一下子被呛住了，脸上的红涨成了紫。他愣了几秒，随即大拍桌子：“嫂子！你这是什么话？我儿子是咱老张家的种，难道不应该多拿点？你家阿晴呢？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分这钱算怎么回事？”
“够了！”奶奶一声怒吼，声音虽然苍老，却依旧有力。她猛地站起来，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再争下去，谁也别想拿一分！老二，你还要不要脸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奶奶急促的喘息声。我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奶奶，心里五味杂陈。从我记事起，她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一双儿子、一大家子的矛盾，全靠她一人撑着，可到了晚年，却还要被儿子为了这点钱逼得如此狼狈。
我妈拍了拍我的手，低声说了一句：“阿晴，别怕，有妈在呢。”
这一切，早在拆迁的消息传来的那天，就埋下了祸根。
奶奶家住在村里，老宅子已经有了近三十年的历史。那是我爸刚结婚的时候，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修起来的砖瓦房，后来叔叔结婚，爷爷奶奶就让他带着婶婶也住了进去。爷爷在世的时候说过：“这是咱老张家的根，咱哥俩住在一起，家和万事兴。”
可谁能想到，这份“和气”终究还是被一笔拆迁款撕得粉碎。
去年年底，村里要开发工业园区，拆迁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根据政府的补偿方案，奶奶家的宅子可以赔偿70万。消息一传出来，叔叔兴奋得不行，第一时间就跑去奶奶那里，说：“妈，这钱怎么分，得提前说清楚。”
奶奶当场就摆了态度：“这钱是给你们兄弟俩的，一人一半。”
叔叔顿时变了脸色：“妈，这怎么能平分呢？我可是有儿子的人！咱老张家以后靠谁传宗接代？老大连个儿子都没有，早晚是要靠我家老二（堂弟）给您养老送终的，这钱必须得归我！”
奶奶当时就气得发抖，指着叔叔骂道：“老二啊老二，你说这话亏不亏心！你哥这些年为家里操碎了心，你眼瞎没看见？房子是谁盖的？家里的地是谁种的？你不争气也就算了，现在还来跟你哥抢？”
叔叔被骂得没话说，却从那天起一直不甘心。他背地里怂恿婶婶给奶奶施压，又明里暗里找我爸挑刺，可我爸始终不争不抢，奶奶的态度也没有松动。到了后来，叔叔索性撕破了脸，直接说：“这钱我家老二要一大半，不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叔叔不讲情面的话传到我耳朵里，就像一根刺扎进了心里。
从小到大，我就知道叔叔仗着爷爷奶奶宠爱，总是欺负我爸。小时候，爷爷奶奶总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留给叔叔，甚至连我爸寄回家的辛苦钱，也要分出一半给他。等到爷爷去世后，奶奶对叔叔失望透顶，可还是心软，时不时贴补他一点。
而我爸呢？他从来不跟叔叔计较，甚至还主动帮忙。每次家里有活儿，或者奶奶生病住院，都是我爸操心。可叔叔呢？除了在奶奶面前哭穷诉苦，什么忙都不肯帮。到了今天，他居然还有脸说拆迁款应该全给他家，理由竟然是“我爸没有儿子”！
这话让我听了气得牙根痒，可我爸却一如既往地沉默。他坐在饭桌旁，低着头，像是根本没听到叔叔的话。奶奶狠狠瞪了叔叔一眼，转头看向我爸，叹了口气：“老大，你怎么不吭声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爸抬起头，看了奶奶一眼，低声说：“妈，您做主吧，怎么分我都听您的。”
我听得心里一阵酸涩。爸就是这样，从来不争不抢，总是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我却不想再忍了！
“叔叔，”我站起来，打破了僵局，“您刚才说，这钱应该全给我堂弟，是吧？”
叔叔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阿晴，你自己也是女孩子，应该知道，钱是要留给儿子的。你爸又没有儿子……”
“那我问您，”我打断他，“老宅子是当年我爸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地基是我爸亲手挖的，砖也是我爸一块块搬回来的。您当年干了什么？您有出过一分力吗？”
叔叔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这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冷冷地看着他，“还有，您总说我爸没有儿子，可这钱是我奶奶的，不是您的！我爸是奶奶的儿子，我是奶奶的孙女，凭什么我家就不能分到钱？再说了，堂弟是您的儿子，那以后您养老的钱，就该是他出的吧？”
叔叔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半天憋出一句：“那不一样！老二是咱家男丁，传宗接代的事，全靠他了！”
奶奶冷笑了一声：“传宗接代？你看看你儿子，除了打游戏还会干啥？我倒是想靠他，可他能让我放心吗？”
叔叔彻底蔫了，坐在椅子上，不再吭声。
拆迁款的事，最终还是以奶奶的坚持告一段落。她把70万分成了两份，一半存进了银行，说是养老用的钱，另一半平分给了两个儿子。我爸拿到钱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声对奶奶说了一句：“妈，您这样安排，我没意见。”
叔叔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闹了。毕竟奶奶的态度摆在那里，他再怎么争，也争不到好处。
这件事之后，奶奶对叔叔越发失望，却还是忍不住操心。她时常念叨：“老二啊，妈这辈子真是白疼你了。希望你能醒悟过来，好好过日子吧。”
而我呢，看着我爸终于可以不再被叔叔压在头上，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一直都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一个公道，一个迟来的公道。
人生在世，钱财是身外之物，亲情才是最重要的。可惜，有些人直到失去了，才会明白这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