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寒冷的冬夜,家人围坐在火炉边看天气预报的时候,母亲总是“操心”地自言自语:“山东省那个'‘尖儿’(胶东半岛)又下雪了,那边的人可怎么出门啊?”其实,当时母亲的担忧也不是全无道理,那个时候的农村全是土路,融化的雪水把土路搅得像农村常吃的大酱,绵绵黏黏。庄户人家始终怀揣着“瑞雪兆丰年”的美好期盼,但雪后确实给人们带去了不大不小的幸福烦恼。


机缘巧合,让我和母亲都没想到的是,多年以后的我竟然像一片雪花,飘到母亲口中“山东省的‘尖儿’”,开始了人生新的旅程,并在这里扎根落户,遇见了我的另一半,和妻子同心协力筑造着温暖的小家。

我从书中读过禁军教头林冲怒斩陆谦雪夜逼上梁山那里的雪;我从戏里听过除夕之夜杨白劳为喜儿扎起红头绳那里的雪;我从剧中看过莽莽林海雪原杨子荣智取威虎山那里的雪;但现实中,我独爱这儿冬日的雪。


我喜欢这儿的雪,她轻柔,飘飘洒洒,落在身上,像怀中的婴儿,轻轻地拍着你的肩膀。我喜欢这儿的雪,她勤快,不知不觉,又落在大地上,不一会就给大地披上了洁白的婚纱。我喜欢这儿的雪,她实在,说到就到,像村里的老邻居,不用预约,随时过来串个门儿。

潋滟冬日,雪霁暖阳。周末的午后,我和母亲像往常一样漫步在小区附近的生态湿地公园。下了一夜的雪把湿地公园装扮得分外妖娆。木桥上的积雪像地毯一样平整地铺着,踩上去后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有种行走在东北雪原的粗犷感觉;黑绿的松树上挂着大朵的积雪,远远看上去像是松树穿着厚厚的马甲;河里偶尔游过来几只野鸭,扯着嗓子欢快地叫着,不一会游到河中间的沙洲之上,蹒跚地踩着沙洲上面的积雪,看上去它们很是享受积雪带来的快乐;雪后的公园内,最认真的要数专门来记录雪景的人们了,有学生前来写生画雪的,有三两朋友合力堆雪的,还有专业记者们前来拍雪的,大家都是趁“热”记雪:趁着大雪给予的欢乐气氛,把精彩的瞬间化为永恒,留存在记忆的深处慢慢回味。


远在上海的侄子最喜欢雪人,每逢下雪我就和他视频聊天,聊着聊着他就给我安排个“任务”:给他堆个雪人。对我来说,雪情就是命令,不管多冷,我都冒雪给他堆个小雪人,个头不在大小,样式不在丑美,对他们远在上海或许一两年都难得亲历下雪的孩子来说,图的就是一个兴奋;我这个叔叔站在风雪中,手脚冻得麻木也是乐在其中。

但小时候的我是厌恶下雪的。雪天过后,村里坑坑洼洼的土路变得泥泞不堪,踩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泥里,东倒西歪像是喝多了的醉汉。那时候物质条件相对匮乏,大人孩子们的穿戴远没有现在装备给力“享福”。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踩着雪泥回家,本来就不厚实的棉鞋湿了个透,雪水、泥水灌满了我的棉鞋,走路“吱扭、吱扭”地响。好不容易回到家,母亲看见我冻得通红的小脚丫,心疼得用手握着,等脚丫不再发凉的时候,她才松开手给我换上新的袜子,把我带到灶台边,把湿透的棉鞋放在做饭的炉子边烘烤。十几分钟之后,棉鞋烘干了,穿上暖暖的棉鞋,脚底热乎乎得舒服极了。这时候,母亲从灶底发热的炉灰里拎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烤熟的地瓜,剥开烤得软软的皮,露出热气腾腾黄黄的瓤。雪化着,我吃着,母亲笑着。


雪化着,我吃着,母亲笑着。20多年以后,这幅场景竟然在远离故乡千里之外的胶东半岛再现。冬日的午后,站在阳台上,听到外面麻雀叽叽喳喳欢快的叫声,看到湿地公园迷人的雪景,父母内心的欣慰都写在了笑容里。吃着母亲做的普通的家常菜,听她讲着以前村里的故事,一下子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20多年以前那个被雪水灌透棉鞋、冻僵双脚的下午……

室外,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照射下,开始慢慢地融化成条条清流,在一年又一年的雪景中,人世间最温暖的事莫过于陪着父母,慢慢变老。

有雪的冬日,感觉真好。今后的每个冬日,我会如约,陪你赏雪。

(文/王庆国 图/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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