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娇在打包货物。受访者供图
抱着柚子，税娇笑得很开心。
四面环山的牛心村。
第二次见到税娇，已过去半年时间。见到熟人，她三步并作两步，一下跃上台阶，挥手打招呼，脸颊上的汗水在冬日暖阳下微微反光。身后，一边是冬小麦农田，一边是农心学堂。
“你好，学堂主理人。”
“学堂主理人？”她赶紧摆了摆手，说：“别！我更喜欢‘牛心村娇娇’……”
税娇，今年35岁。作为遂宁射洪市瞿河镇253位新农人之一，也是截至目前从城里回到牛心村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中的一员。
“牛心村娇娇”是税娇回村后，自己取的新称呼。她说，这个称呼接地气，也是自己成为瞿河乡村直播手的真实写照。
春熙路娇娇
在牛心村长大，曾一心“逃离”乡村的税娇，如今又回到了牛心村。
牛心村是一个丘区村，四面环山。从这里出发，走高速公路，两个半小时可到成都春熙路。
“该从哪里说起呢？”站在田埂上，踢着鞋上的泥，税娇陷入回忆。
作为体育生，又是女孩子，税娇本应按部就班，考大学体育专业，再去找一个安稳的工作。
高考前，右脚意外受伤，税娇的“按部就班”首次被改变。也是从那时起，这个性格外向的姑娘，开始不断尝试人生的各种“被改变”。
大学考的是一所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学的营销专业。毕业后，税娇的首份工作是汽车4S店市场专员。熬出资历后，她又选择去报名化妆培训，和老公一起，在成都春熙路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婚纱影楼工作室。
那时，税娇每天穿梭在人潮汹涌的春熙路，自称“春熙路娇娇”，且相信会这样过一辈子。
哪知，时间来到2020年，面对每个月支出高达两三万元的现状，以及“资不抵债”的窘境，税娇只好卖掉在成都购置的房子，关掉工作室，去了广州，在一家工地“搬砖”。
改变再次发生是2022年。当时，税娇正无聊滑动着手机，突然看到家乡牛心村办起了农心学堂，“热闹劲让我眼前一亮。”
“八卦”之火燃起的税娇，立即给村支书税长久发消息询问。正愁找不到学堂管理人员的税长久“顺坡下驴”，把税娇“骗”了回来。
返乡人娇娇
“我说骗，是有道理的。”税娇说。回村前，税长久告诉税娇，学堂管理很轻松，每天只需简单介绍几句就可以。
回来接手后，税娇这才发现，她需要背全文介绍，字数超过1000字。这对体育生的她来说，真的很难。
有点失落，总比工地“搬砖”强。税娇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回村有工作，还能照顾住在村里的父母，一举两得。
于是，税娇在射洪城区买了一套房。白天在村里，管理学堂照顾父母。晚上回城，住在城里照顾娃娃。
大半年后，也就是2023年8月，瞿河镇党委书记谌婷的出现，让税娇的人生路又多了一份选择。
当时，谌婷提出孵化新农人项目，免费对村民进行短视频技能培训，包括视频拍摄、剪辑以及直播带货等，以此推广乡村旅游和农产品。
村干部还在走村入户宣传招募新农人时，谌婷早已一眼相中“从春熙路回村”的税娇。谌婷说，这是一个浑身充满生气的姑娘。
“做！”税娇喜欢这些好玩新奇的事物。之前，她只是刷视频和看直播。如今，想到自己也要干，一时之间，内心有些雀跃。
新主播娇娇
去年9月9日，“高粱潮玩节”在牛心村举办，这里成为直播的“试验田”。
当天，融合牛心高粱、五斗米技艺与爆品烧椒的高粱凉粉大受欢迎，半天内售出3000斤，配套烧椒酱也热销2420瓶。“新手主播”税娇初露锋芒，斩获订单数千单。
作为新手，税娇明显没准备好。直播间背后，直播画面一片喧嚣与混乱。税娇的声音混在一片嘈杂中，周围有人语言粗犷还夹带着脏词，“短短一天，我被警告停播三四次，最长的一次封号48小时。”
直播间内，画面时而模糊，时而跳跃；粉丝留言如潮水般涌来，有询问产品的，有调侃主播的，还有对混乱场面表示不解的……这一切，让税娇更是“手忙脚乱”。
不过，这场直播也在重塑着税娇的理念。“那天，隔壁卖粮食摊位上的老板卖出几千块的货。”对于乡村来说，这个收益实属可观。
税娇回想起自己六七岁时，与父母一起绕过泥泞的远路，把家里种的儿菜拿到射洪城里去卖。那时，虽标价仅几分钱一斤，却时常卖不出去。
如今，通过直播形式，人们愿意以高于市场的价格购买土特产，这让村民能够足不出户就赚到钱。
“村民再也不需要那么辛苦。”当乡村振兴这个时代命题落在细枝末节处，税娇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牛心村娇娇
回到现实，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穿过稻田，转过弯便是税娇家。院子里，税娇的父亲税远夏正忙着给人采耳理发。
“我给你拍个视频，火了以后给你分红。”税娇给父亲“画饼”。
“爬开哦。”税远夏笑骂女儿，手上动作熟练未见分毫停滞。这样类似的场景，每天都在父女俩之间上演。
一句“爬开”，是父亲对女儿“爱的威严”，却也成了税娇短视频的“热梗”，粉丝们喜欢看税娇被父亲喊“爬开”。
在评论区，常有粉丝问税娇，“你是不是又多久没被你老汉骂了？”
“找到热点，什么火就做什么。”经过实战历练，税娇渐入佳境，形成自己的方法论。
今夏，凌晨五点，税娇与众人直播砍玉米秆，意外获得众多流量。抓住大家的农村情结后，每天凌晨五点，税娇便步入田间，让观众在直播中领略乡村美景，体验“云”种地的乐趣。
夜幕降临，她便转战直播间，带货销售。
如今，瞿河镇253名新农人主播中，税娇可谓“头部”。走在路上，有人会这样招呼税娇：“你不是那个牛心村娇娇吗？”
刚开始，税娇有些羞涩，时间长了，她也习以为常，“是的，我就是。”
税娇的热度，让村子里其他人找到了“手机”变“农具”的动力。闲暇时，大家都喜欢向税娇讨教经验。
“其实我也没卖出多少东西。”面对大家的肯定，税娇也会羞赧。她从未奢望自己成为“李子柒”这样的大网红。
从春熙路化妆师到牛心村主播，“娇娇还是娇娇”。只不过，被看见的方式发生了改变。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梁波 陈颖 刘彦君 刘虎 摄影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