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曾提出过一个观点:“西方民主的产生,就源自儿子对父亲的反抗。”

比如,希腊神话中最常见的主题之一就是“弑父”。在俄狄浦斯的故事里,一个从小被放逐的王子,在命运的捉弄下,杀死并取代了自己的父亲。

神话往往是现实的隐喻。这种“弑父”文化,最终演化成“敢于反抗权威,能在代际冲突中完成新陈代谢和自我更新”的独特基因。

相反,遍观中国上古神话,我们很少看到这种“大逆不道”的情节,在父子关系中,顺从才是美德,甚至还有很多“杀子”的故事——比如“二十四孝”里,舜对偏爱弟弟,屡屡加害自己的父亲毫不反抗,尧就认为舜品德高尚,要禅让于他。

两种传统,历经千年,演化成两种不同的文化。鸦片战争后,随着西方思潮的涌入,对传统父权的反抗,就成了反抗落后思想和制度的象征。新文化运动时期,鲁迅在《狂人日记》里,就借一个被封建道统压抑的父亲之口,发出了“救救孩子”的呐喊。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人们对家庭权威的态度,往往决定了他长大之后对社会权威的态度。因此,当我们讨论什么是“好父亲”的时候,其实是在思考什么是好的社会。一个好父亲不仅是家庭的稀缺品,更是一个社会的稀缺品。

▌“卑微”的父亲:苦难并不总是导致伟大,还会夺走人的尊严

提起“好父亲”,最先浮现出来的形象,就是罗中立老师的名画《父亲》——一位操劳一生,却无法改变命运的农民,他的脸庞被岁月的刻刀雕镂出核桃般的纹理,生活的苦难也化作神情融入了他的灵魂。



这些“卑微”的父亲,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后代的身上,并尽己所能的满足孩子和家庭所需。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因此,只能牺牲自己,支撑起整个家,甚至要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

就像一首感人至深的歌——《父亲写的散文诗》:一个贫困年代的老父亲,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了生活的点点滴滴。他用朴实的语言,记录了孩子母亲的离开,记录了孩子的成长,没有给他更好生活的愧疚,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终究有一天要离开的辛酸。

这是种不用多说,一眼就能领悟的情感——

“明天我要去邻居家再借点钱,孩子哭了一整天,闹着要吃饼干”

“想一想未来,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那时的女儿一定会,美得很惊艳。”

在家庭层面,这些“卑微”的好父亲,知识贫瘠,无权无势,与孩子也少有精神层面的交流,只是单纯的“供养”,但并不妨碍他们让我们看到人性的光辉,感受如山般的父爱——“他什么都给不了我,却又什么都给了我。”

但在社会层面,这种伟大的父爱,常常是苦难岁月的产物。人因各种原因,有时候无法避免苦难,但苦难就是苦难——一边制造着伟大的父爱,同时又剥夺了父亲做为一个正常人的幸福的尊严。

因此,苦难既不值得讴歌,更不值得追求。应该追求的,是改变制造苦难的土壤,让伟大的父亲少一点,让平凡的、幸福的父亲多一些。

▌“强势”的父亲:以爱之名,投射自己

与“卑微”的父亲不同的,是“强势”的父亲。他们往往是世俗世界中的成功者,对孩子充满“善意”,却又“强势”的要为孩子安排一生,结果往往以悲剧收场。

他们做一个好父亲的标准是——“管孩子,是为孩子好”:从学习交友,到成家立业,不仅关心过问,甚至代为选择、决定。孩子只要按照父亲说的去做,就是一个“好儿子”。比如,拿破仑的独子——拿破仑二世,一出生就被授予“罗马王”的尊贵称号。

遗憾的是,这位一生戎马的大英雄,为了他伟大的革命理想,为了把整个欧洲送给孩子,却忙得从未陪伴过孩子,甚至连面都没见几次——本属政治婚姻的妻子,在儿子出生不久,就带回了自己的娘家奥地利,拿破仑本人也很快因战败被流放,与不到三岁的孩子永久分离。



即使如此,拿破仑仍早早为他的孩子规划好了人生——他在遗言里对他说:“我的儿子,应该成为一个忠诚于我在各处所赢得的胜利事业的人。”

然而,拿破仑二世孱弱的身体却不足以支撑他父亲伟大的寄托,为复制父亲的成功——参军的艰苦生涯摧毁了他的健康,小拿破仑永远都活在他父亲的影子下,他更像是父亲充满传奇色彩的历史的一个注脚,微不足道,正如他自己所说:“我出生、死去,这就是我的故事。”

“强势”的爸爸,之所以“以爱之名”将自己的事业和意志投射到孩子身上,并非因为他天生就是“暴君”,想让孩子不幸福。很多时候,恰恰是因为他太爱孩子——不想让孩子将自己吃过的亏、受过的苦、走过的弯路,再重演一遍,也不想让自己拼搏一生的事业,流落他人手中。

这种心态,在社会层面也经常出现,甚至还形成了一种叫做“父爱主义”的算法或思想——像强势的父亲一样,将自己认为好的、对的东西,强推给别人。

但是,人的成熟,绝不只是身体上的,首先是精神上的独立;人的成功,也必须建立在自由选择的前提下。同样,一个成熟的社会,绝不是以强制的方式给予每个人自由——因为强制和任何美好的东西,在逻辑上就无法自洽。

▌最好的亲子关系:爸爸与小孩一起成长

如果说好的社会,是一种基于自治、平等的契约关系,那么,一个好父亲与孩子的关系,也绝不可能是单向度的——不是父亲对孩子单向的物质供养,也不是父亲以爱之名的强制,而是需要爸爸与小孩共同去经营的一种双向度的关系。

在这种双向度的亲子关系中,成长是孩子份内的事,父亲需要做的,不是单向度的供养,不是为孩子设计好人生,也不是教孩子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某生活。正相反,父亲的教育就是生活本身。正如《爸爸与小孩》一书的作者赵洪云在书中写道:

和小孩探索世界,每一次关于思想和精神的交流,就是一次成长,这是小孩的童年,也是爸爸的童年,孩子的成长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开始的结束。

书中有这样一小节,爸爸带小孩去放风筝——

小孩问,这只风筝为什么不能飞了?

爸爸说,是风筝线断了。风的力量太大,线产生的拉力也增大。线承受不住了,所以就断了。

小孩问,是风太大的原因,对吗?

爸爸说,好像是,其实不是。是因为风筝没有独立飞翔的能力。因为依赖线,所以不能飞得更高;因为依赖风,才会被风从天上吹落。

书中还有一个故事,爸爸与小孩爬山过程中,小孩发现,山顶的塔上有根尖尖的针,于是问爸爸这是什么——

爸爸说,这叫避雷针。避雷针一端高高地暴露在空中,另一端连着金属丝,接到地下。可以把雷电引入地下,保护塔身不遭雷击。

小孩问,也是像保险丝那样,牺牲自己,保护别人吗?

爸爸说,保险丝是用自己的弱点,保护别人。所以,它只能保护一次,自己的生命就结束了。避雷针也是主动承担危险,牺牲自己,保护别人,但方式不同。因为,避雷针是用自己导电好的长处,去保护别人。所以,避雷针可以长久地保护别人。



这样的场景,很多父母都经历过,这样的问题,每个孩子小时候也都问过。但这样的回答,还是第一次从这套书中看到。

翻遍《爸爸与小孩》三本书,几乎都是在这样真实的场景下,孩子一次次好奇的问,爸爸一次次在告诉孩子自然世界奥秘的同时,为孩子开启了一场充满人文精神的哲思之旅。

如果说父亲的天职是改造社会,那么,好的家庭教育无疑是改造社会的第一步。今天,卑微但伟大的父亲越来越少,卓越但强势的父亲也越来越少,双向度的亲子关系基本成为常态。但更多的场景是:

有些父母,想把自己的知识、经验、思考分享给孩子,但每次都是一开口,就被孩子一句“在学校被老师灌了一天了,到家又要灌”怼回;

有些父母,非常认同“最伟大的教育,是与孩子的共同成长”,但现实却是“孩子在成长,父母在停滞,并很快成为孩子成长的天花板”;

有些父母,想和孩子做朋友,但最后发现,这不仅需要观念的转变,需要足够的耐心,更需要能力。而这种能力,不但需要学习,还需要在和孩子交流相处的过程中,不断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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