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常听到一句话:“你的年龄取决于你的心态,心态好永远都不会老。”作家厄休拉·勒古恩在《无暇他顾》一书中霸气回怼:你不会真的认为已经活了八十三岁只在于心态如何吧。
本书收录了勒古恩81岁后写的博客文章,她在书中犀利地作为老年人本身,来为老年发声。比如,很多人觉得人老了很闲,她却有退休后自己就有一堆想做的事情要忙。比如,年轻人告诉老年人什么是老年时,老年人可能不会赞同,但鲜少争论。而她就要“争辩争辩”。
社会对退休老人的刻板印象,是无聊的、可怜的、需要被照顾的,但是勒古恩说,老年就是会各种机能衰退,变得缺乏勇气,但年老也有年老的精彩,是区别于年轻时的精彩,这种精彩要由老年人自己去定义。这本身就充满了力量。
下文摘选自《无暇他顾》,经出版社授权推送。小标题为编者所拟,篇幅所限有所删减。
01
生命越长,老年时光就越多
自从变老以后,我对说出“你的年龄取决于你的心态”这句话失去了信心。
这是一句有着优良传统的俗语。这句话可以径直追溯到“正向思考力量”的思潮,在美国颇为强势,因为它是那么契合“商业广告之力”和“痴心妄想之力”,也可以被称为“美国梦”。这是清教主义明媚的一面:你值得什么,便得到什么(先别管阴暗的一面)。好事发生在好人身上,年轻的心灵将永远年轻。
没错。
正向思考的确颇具力量。它会产生了不起的安慰剂效应。在诸多情况下,甚至在危重病例中,它都能奏效。我认为大多数老年人都清楚这一点,我们中的许多人努力保持积极思考,既是为了自我保护,也是为了维持尊严,但愿自己不要以拖拖拉拉的呜咽结束一生。真的很难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八十岁了,但正如他们所说,你最好相信。
我认识九十多岁依然头脑清晰、心地善良的人。他们不认为自己年轻。他们知道自己有多老,对此有一种耐心且精确的清晰认知。如果我九十岁了还坚信自己四十五岁,那我试图从浴缸里出来时就会面临非常糟糕的光景。哪怕我七十岁了却以为自己四十岁,那也是在自欺欺人,肯定会表现得像个惹人厌的傻瓜。
电影《天衣无缝的她》
事实上,我从未听过任何七十岁以上的人说“你的年龄取决于你的心态”。更年轻的人会对自己或对彼此说这句话作为鼓励。当他们对真正上了年纪的人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意识到这话有多蠢,以及它可能有多残酷。至少没见哪张海报上印过这句话。
但有一张海报上写着“老年不宜体弱”,这或许是前面那种说法的来源。海报上是一对七十多岁的男女。根据我的记忆,他们都拥有空军惯称的“鹰之外观”,穿着紧身极简服装,整体看上去非常健硕。他们的姿势表明他们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在轻松举起十六磅的哑铃时没有大喘气。看看我们,他们说。老年不宜体弱。
看看我,我冲他们咆哮。我跑不动,我举不起哑铃,而且一想到自己身着紧身的极简服装,就觉得怎么看都骇人听闻。我就是个体弱之人。我一直都是。你们这些体育爱好者凭什么说老年不适合我?
老年属于任何活到那个年纪的人。战士会变老,体弱之人也会变老。事实上,很可能变老的体弱之人要多过战士。老年属于健康的、强壮的、坚韧的、无畏的、生病的、虚弱的、胆小的、无能的人,属于每天早餐前跑十六千米的人和依靠轮椅生活的人。老年不太关乎健康或勇气,而是更关乎运气和长寿。
如果你吃沙丁鱼和绿叶菜,涂SPF150防晒霜,锻炼你的腹肌,这个肌、那个肌,什么肌都好,以期长命百岁,那挺不错,也许会奏效。但生命越长,其中的老年时光就越多。
那些绿叶蔬菜和锻炼或许能很好地助力老年生活的健康,但不公平的可能是,没有任何事能够确保老年时的健康。尽管进行了最仔细的保养,身体在跑了一定里程后还是会磨损。无论你吃什么,无论你的肌肉有多发达,你的骨头仍旧会让你失望,你的心脏不间断地跳动了一辈子,如此不可思议,它会对此感到疲惫,体内所有电路和配件都会开始短路。
如果你终生从事重体力劳动,并没有机会真正花很多时间在健身房里;如果你主要吃垃圾食品,因为你只知道这种食物,并且在时间和金钱上只能负担得起这种食物;如果你没有医生,因为你买不起那份保险,它成为你和医生以及你所需药物之间的障碍,那么你很可能会拖着糟糕至极的身体步入老年。
或者,如果你在人生路上碰到了一些倒霉事,事故、疾病,情况也是一样。你不可能参加马拉松和举重比赛。你可能在爬楼梯时寸步难行。你可能连起床都困难。你可能难以适应无休止的疼痛。而且,这种情况不大可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好转。
真的,老年所带来的补偿并不在于运动造诣。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那句俗语和那张海报让我如此生气。它们不光是对羸弱之人出言不逊,更是跑题十万八千里。
我想要的海报上是两位佝偻、手患关节炎、满面沧桑的老人,他们坐在一起聊天,深深地沉浸在对话中。标语应当是:“老年不宜年轻。”
02
对八十多岁的人而言,
除了“空闲”时间还有什么?
我收到了哈佛大学给1951届毕业班六十周年重聚的调查问卷。这份调查问卷是匿名的,因此想必没有性别立场,而且很有意思。
填写问卷的目标人群几乎都已经或者即将步入八十岁,六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目光灼灼的年轻毕业生经历万千世事,因此问卷也礼貌地邀请孀妇或鳏夫代逝者作答。
问题1,“如有离婚”,提供了一串有趣的小框框供勾选: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及以上、目前再婚、目前与伴侣同居、以上都不是。最后一个选项令人费解。我试图去想,你怎么能既离了婚,又仍然以上都不是呢。不管怎么说,在1951年的重聚调查问卷中似乎不太可能看到上述任何一个选项。
问题12:“总的来说,根据您的期望,您的孙辈人生表现如何?”我最小的孙辈才刚满四岁。他的人生表现如何?好吧,非常好,无可指摘。我想知道你该对一个四岁孩子抱有怎样的期待。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他将继续做个好孩子,并很快学会读写。我想我的答案应该是期待他上哈佛,或者至少像他的父亲和曾祖父一样上哥伦比亚大学。但眼下,待人友善、学会读写似乎已经足够了。
电影《天衣无缝的她》
实际上,我真的没有什么期望。我有希望,也有恐惧,近来恐惧占据主导地位。孩子们小的时候,我尚能希望我们或许不会彻底毁掉他们的生活环境,但现在我们已经毁掉了,而且前所未有地深深屈服于牟取暴利的工业主义,只看那么几个月的未来前景。我对子孙后代能在生活中享有安逸与和平的一切希望都变得脆弱不堪,不得不遥遥延伸向黑暗之中。
问题14:“您是否正活出您的隐秘渴望?”又困惑了。最终我没有选择“是”“有点”或“否”,而是写上了“我没有隐秘渴望,我的渴望明目张胆”。
但真正让我沮丧的是问题18。“在空闲时间,您会做什么?(勾选所有合适选项)”然后列表开始:“高尔夫……”“创意活动(绘画、写作、摄影等)”出现了,在二十七项消遣中排名第七,在“球拍运动”之后,但在“购物”“看电视”和“打桥牌”之前。
读到这里,我停下来,坐下思索了好一会儿。
关键词是“空闲时间”。这是什么意思呢?
对一个工作的人而言,比如超市收银员、律师、马路工人、家庭主妇、大提琴手、电脑修理工、教师、服务员,空闲时间指非工作时间,或其他维持生计、做饭、打扫、修车、送孩子上学以外的时间。对于处在生活中的人而言,空闲时间就是自由时间,无比宝贵。
但对八十多岁的人而言呢?退休的人除了“空闲”时间还有什么?
严格来说,我并不算退休,因为我从未有过需要退休的工作。我仍在工作,尽管没有以前那样辛苦。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一直自认为是职业女性,并为此骄傲。但对哈佛的提问者而言,我的终生事业却是一种“创意活动”,一种爱好,是用来填充空闲时间的东西。他们要是知道我以此为生,或许就会将它挪到一个更受尊重的类别,但我对此颇为怀疑。
电影《天衣无缝的她》
问题还在:当你拥有的全部时间都是空闲的、自由的,你要用它来做什么呢?
说真的,这同你在五十岁、三十岁或十五岁时拥有的时间有什么区别?
孩子们总有大量空闲时间,反正中产阶级的孩子肯定有。在学校之外,如果没参加体育运动,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空闲的,并且多多少少都能成功想出如何利用这些时间。
十几岁时,我整个暑假都是空闲的。整整三个月的空闲。没有任何必须做的事。放学后的很多时间也是空闲的。我读书、写作,同简、雪莉和乔伊斯一起闲逛,我四处游荡,思考并感受,哦,上帝,深刻的思考,深刻的感受……我希望一些孩子仍然拥有那样的时间。
我认识的孩子们似乎踩在计划跑步机上,马不停蹄地冲向日程表上的下一个项目,足球练习、玩伴聚会,诸如此类。我希望他们能找到空隙,钻入其中。有时我注意到,一大家子里总有个少年,人在——微笑、有礼貌、看似专注——但心早已离席。我想,我希望她找到了一个空隙,为自己创造出了一些空闲时间,钻进去,独自一人,深处其中,思考,感受。
我猜,空闲时间的反义词就是被占用的时间。我的情况是,我仍然不知道空闲时间是什么,因为我所有的时间都被占用了。向来如此,现在也如此。它被生活占用。
在我这个年纪,生活中占比不断增加的部分纯粹就是保养身体,这很烦人。但在我的生活中,我找不到任何一段时_间或任何一个时刻,是未被占用的。我是自由的,但我的时间不是。
我的时间被睡眠、白日梦、经营、给朋友和家人写电子邮件、阅读、写诗、写博文、思考、遗忘、刺绣、做饭吃饭、清理厨房、见朋友、同丈夫聊天、出门购买杂货、散步(如果能走的话)、旅行(如果我们在旅行)、时而坐禅、时而看电影、练习中国八段锦(力所能及时)、拿一卷《疯狂猫》躺下来午休所占据,而我自己略有那么点疯狂的猫则占据了我大腿和小腿之间的地方,他在那里安顿下来,立刻陷入深度睡眠。所有这些都不是空闲时间。我无法拨冗。哈佛在想什么啊?下周我就八十一岁了。我可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03
老年并非一种心态,
它是一种生存处境
不想过多了解变老的事(我指的不是年纪稍长,而是绝对衰老:七十岁、八十岁,甚至更老迈)很可能是一种人类的生存特性。提前了解这些有什么用吗?等你到了那个岁数,自然能足够了解。
人们老了之后常会发现的情况之一,便是年轻人不愿听他们谈论衰老。因此,涉及老年的坦诚对话多数发生在老年人之间。
当年轻人告诉老年人什么是老年时,老年人可能不会赞同,但鲜少争论。
纪录片《脸庞,村庄》
我想争论,就争论一下下。
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的《橙顶灶莺》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该如何对待缩减之物?”
美国人强烈信奉正向思考。正向思考是很重要。但凡建立在对实际情况的现实评估和接纳的基础上,效果最为显著,但建立在否认基础上的正向思考可能就没那么有效了。
每一个变老的人都必须评估他们日益变化但鲜有改善的状况,并竭尽所能加以利用。我认为绝大多数老人都接受了他们老了的这一事实,我从未听哪个年过八十的人说“我还不算老”。他们随遇而安。俗话说得好,另谋出路吧!
许多相对年轻的人,完全将暮年视为负面的,并视接受年纪为消极。他们想用积极的心态同老年人交往,结果就是否认老年人的真实状况。
人们满怀善意,对我说:“哦,你还没老呢!”
那么教皇不是天主教徒。
“你的年龄取决于你的心态!”
那么,你不会真的认为已经活了八十三岁只在于心态如何吧。
“我叔叔九十岁了,他每天走十二千米。”
好运叔叔。我希望他永远不会碰到老流氓阿瑟·拉提斯和他刻薄的妻子“塞艾蒂克”。
“我奶奶独立生活,九十九岁了还开车哪!”
电影《年轻气盛》
好吧,为奶奶喝彩,她基因优秀。她是个伟大的榜样,但不是大多数人能效仿的。
老年并非一种心态。它是一种生存处境。
你会对一个腰部以下瘫痪的人说这种话吗:“哦,你才不是残疾人!瘫痪只是一种心态!我表妹曾经断过脊梁骨,但她很快就康复了,现在她正为马拉松训练做准备!”
通过否认去鼓励,纵然是出于善意,却往往适得其反。恐惧鲜少明智,从不善良。你究竟是在为谁打气呢?真的是为那位老人吗?
告诉我老年不存在,就是告诉我“我”不存在。抹去我的年纪,就是抹去我的生命,抹去我。
真正年轻的人当然不可避免会这样做,这样的年轻人多如牛毛。没有同老年人一起生活过的孩子不了解老年人是什么样的。所以老年男性才会逐渐习得女性们早在二三十年前就习得的隐身术。街上的孩子们看不见你。如果他们被迫看见你,往往会带着漠不关心、不信任或敌意,动物在面对非我族类的动物时就是如此。
动物有一套出于本能的礼仪密码,用以避免或平息这种盲目的恐惧与敌意。狗会仪式性地互嗅肛门,猫在领地边界仪式性地叫。人类社会为我们提供了各种各样更为精密复杂的策略,最有效的策略之一便是尊重。你不喜欢陌生人,但你谨慎恭敬地对待他,便会得来同样的反馈,从而避免了在侵犯与防御上浪费无谓的时间与鲜血。
在不似我们这样以变革为导向的社会中,文化中大部分有用的信息包括行为准则,都是由长者传授给年轻人的。毫无意外,其中之一便是尊敬长者的传统。
在我们日益动荡、以未来为导向、由技术驱动的社会中,年轻人往往成为领路人,他们指导长辈该做什么。这样一来,谁该对谁表示尊重呢?要老年人对毛头小子卑躬屈膝是不可能的,反之亦然。
个人决定与个人观点相混淆是有道德问题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决定是基于观察、事实信息、智力和伦理判断的。而观点——新闻报道、政客和民意调查的宠儿,可能根本没有任何信息基础。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个人观点若是不受判断或道德传统的制约,恐怕只能反映无知、嫉妒与恐惧。
因此,如果我“决定”——如果我的观点是活得久仅仅意味着变得丑陋、虚弱、无用且碍事,我就会毫不尊重老人;正如我的观点若是所有年轻人都可怕、粗野、不可靠且不可教,我也同样毫不尊重他们。
尊重往往过于强制,而且普遍并不恰当(穷人必须尊重富人,所有女人必须尊重所有男人,诸如此类)。然而,一旦适度运用,且具备判断力,克制挑衅,依赖自控,那么尊重他人的社会要求便为理解创造了空间。它创造出一个欣赏与喜爱得以生长的空间。
观点往往只容得下自身,别无余地。
有些人所处的社会环境没有教导他们尊重孩子,如果他们学会理解、珍惜甚或喜爱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万分幸运。有些孩子没被教导要尊重老人,他们可能会害怕暮年,并且只能走运或碰巧发掘出对老人的理解与喜爱。
我认为尊重年纪的传统本身是有理有据的。哪怕只是应对日常生活,去做以前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完成的事,在年老时都变得越来越困难,直至你可能需要真正的勇气才能去做。老年通常包括痛苦与危险,以及不可避免地以死亡告终。接受这一事实需要勇气,而勇气值得尊敬。
纪录片《奶奶的现代社会指南》
谈了太多尊敬。再回到“缩减之物”。
童年是不断获得的时期,暮年则是不断失去的时期。那些公关人员不懈向我们夸耀的“黄金时代”之所以金光闪闪,是因为那是日落时分的光线颜色。
缩减所指的并不完全是变老,远非如此。卷生卷死之外的生活,又仍在舒适区,可以给人活在当下的机会,并带来真正的心灵安宁。
如果记忆力完好无损,思维头脑保持活跃,老年的智慧或许有着广度与深度皆非凡的理解力。它有更多时间积累知识,对比较与判断的实践更多。无论这知识是智力上的、实践上的还是情感上的,无论它涉及高山生态系统、佛性,还是如何安抚受惊吓的孩子——当你遇到一个拥有这种知识的老人时,如果你有一种化身豆芽的感觉,你便知道,你正面对一种罕见且不可复制的存在。
那些毕生致力于保留手艺或艺术技能的老年人也是如此。的确是熟能生巧。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他们无所不晓,美从他们所做的事情中自然而然地倾泻而出。
然而,这些生命存留的扩展都是由长寿带来的,都受到体力与耐力衰减的威胁。无论智能应对机制给予了多么丰厚的补偿,身体这里或那里的大小故障都开始限制活动,记忆力也在应对超载与滑坡。老年时期的生活方式因这些损失与限制一步步缩减。非说它不是这样,那也毫无用处,因为它就是如此。
对此大惊小怪或心惊胆战同样没用,因为没人能改变它。
是的,我知道,我们活得越来越久。九十岁是新时代的七十岁,等等。大家普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有多好呢?好在哪些方面呢?
对此有很多答案。若是你勤加练习,缩减之物也堪当大用。很多人(无论年轻或年老)正在努力践行。
我对那些尚未真正变老的人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尽量不要贬低老年本身。年纪就是年纪。让你的老年亲戚或老年朋友成为自己。否认无济于事,无益于人,毫无价值。
请理解,我是在为自己发声,为我自己乖戾的暮年发声。我可能会被一群又一群怒气冲冲的八旬老人训斥,因为他们喜欢听人说他们“神采飞扬”“精神矍铄”。我并不妒忌那些愿意相信童话的人,如果我活得比期待中更久,或许也会想听到这种话:你还不老!没人会老。从此以后我们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本文摘编自
《无暇他顾》
作者: [美] 厄休拉·勒古恩
出版社: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品方:未读·文艺家 / 未读
译者: 姚瑶
出版年: 2024-11
编辑 | 轻浊
主编 | 魏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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