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老师讲历史
豫东战役第一阶段，陈唐避其锋锐，采用运动防御战法，节节抗击敌军的进攻。新五军号叫4天，拼杀4天，仅仅前进了2至5公里。为此蒋介石急了，邱清泉也急了，勒令全军大刀阔斧，向前冲刺，务要扫一破当面之敌。
此时已是1948年6月30日，叶飞在龙工店激战正酣，胜负未分。为确保胜利，粟裕下令阻击之纵队全部转入阵地坚守，不允许邱兵团再前进一步。并特别强调指出：寸步不让，寸土必争，阵地一旦丢失，必须立即夺回。
一、惨烈的阵地争夺战在一座名叫许岗的高地上展开了
陈、唐与邱清泉真正交手，是在6月28日上午。那时，邱清泉以新五军为前部先锋，配以空军协同，夜以继日地猛扑陈唐兵团防御阵地。
刚刚拔下开封的三、八两纵队及十纵和两广纵队，以善攻而闻名全军，如今转攻为守。又面对蒋军精锐的空地立体攻势，大家不免觉着新鲜。尤其新五军的炮火，的确叫陈唐所部大开眼界。
两米深的堑壕几炮便被打平了。
一丈高的围墙几炮便被炸飞了。
一个排的阵地几炮便被打掉了。
硝烟四起，弹片横飞，凡是新五军打过的地方，田野禾稻半枯焦，几乎找不到一点绿色了——天是黄的，地是黄的。成群结队的士兵也是黄的。
陈士榘说：“难怪蒋介石拿新五军当宝贝，邱清泉还是蛮厉害的嘛！”
唐亮说：“他的炮行，兵不行，我们是兵行炮不行，细算起来，还是我们厉害！”
陈士榘大笑：“是骡子是马，今天就溜出来了！”
双方打红了眼睛，也打红了这一方天地、一方水土。
陈士榘说：“同志们拼了吧！这回我们拼光了，值！”
蒋介石说：“邱司令官你一定要等区寿年被打掉才能越过阻击线吗？我是说过要按级斩首的。”
邱清泉说：“我打不碎陈士榘这个土包子，红炮子穿心，誓不为人。”
29日晨，数路国民党军队乘华东野战军调整部署之际，向各纵阵地同时发起攻击。第三纵队苏木到褚皮岗一线，敌占领寺头岗后向粟岗进犯，被二十团杀伤百余后北退；国民党军队七十师九十六旅集中炮轰马寨、孙寨八纵阵地，继之以坦克、装甲车迂回攻击侧翼阵地，激战两小时，国民党军被击溃，八纵获装甲车1辆、重机枪2挺，一三九旅一度占领饮马池。午后经4小时激战，又占领于洼、张洼等村，下午3时，敌又分路向三、八纵队结合部进攻；八纵积极防御，一部占领蔡固。5时，国民党军队又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向高阳东之老庄进犯，被华野特务团击溃。国民党军四十五旅、二OO旅午后到达五里河一带与华野十纵警戒部队发生战斗。17时，国民党军队用炮火向程寨村急袭后，发起攻击，同时，向土楼、聂庄阵地进攻，均被解放军击退。
区兵团被困，邱清泉进攻受挫，蒋介石急携其空军司令周至柔于6月30日乘飞机亲临祀县上空督战，并空投手令，严令邱清泉迅速攻击前进，与区兵团会合。在蒋介石的严令下，邱清泉倾其主力于陶陵岗，并下令“进攻不成，按级斩首”。第二天，华野阻击战打得更激烈，坚守陶陵岗主阵地的华野十纵八十三团三营，在强敌面前顽强阻击，上午连续打垮了敌人两次大规模进攻。下午1时，敌六00团又发起新的进攻，实施半个多小时的炮火急袭，并以5架飞机狂轰滥炸，整个陶陵岗硝烟弥漫，火光闪闪。炮火刚过，敌人在7辆坦克掩护下冲向阵地。坚守阵地的三营营长朱福修一面命令仅有的两门战防炮打坦克，一面指挥部队集中兵力打步兵。敌人被撂倒一批，又上来一批。太阳偏西时，陶陵岗已没有一幢完整的房子，围墙也矮了许多，很多树木被拦腰炸断，阵地前留下敌人很多尸体。
7月1日至3日，惨烈的阵地争夺战在一座名叫许岗的高地上展开了。
为了这个高地，邱清泉拨出2个团、1万发炮弹、十几辆坦克，猛扑猛杀，几乎就把许岗给打翻了，打焦了，打着了！而阵地上只有我三纵一个营的兵力。
这一营人马就这样以一当十，以死相拼，打出了威风，叫骄横的新五军也为之胆寒。
——战士黄胜国，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当他醒来时，敌人已突破阵地，蜂拥而至。只见他大吼一声，便从泥土里扒出4支冲锋枪，一日气打出 100发子弹。
——班长倪道三，突然遭到燃烧弹袭击，浑身燃起丈把高的火焰，他不退，也不倒，而是端起光闪闪的刺刀径直扑向敌群。26个国民党军士兵吓呆了，全部跪下投降。
二、豫东我军阻击线像一座铜墙铁壁
陶陵岗，我十纵八十三团主阵地。
陶陵岗位于杞县城东南3.5公里，是邱兵团东援的必经之路，村四周有一丈多高的围墙，墙外有两米多深的壕沟，是解放军务阻援阵地的支撑点，坚守住这一阵地成了阻击战能否胜利的关键。
邱清泉为了它，豁出去1个旅、100门炮、5架战机，甚至动用了80余发毒气弹，直把这个不到200户人家的陶陵岗村，打成了一座人间地狱，那枪弹像刮风一般，把这岗子差点刮飞。
危急时刻，粟裕亲自打来电话。
他说：“八十三团，我要求你们坚决顶住，寸土不让，能做到吗？”
八十三团团长、政委齐声大喊：“首长放心，我们有一寸气在，就不让邱清泉向陶陵岗走半步！”
7月2日，区寿年在龙王店被歼的消息传来，邱清泉挥拳打翻了传令兵，然后便指挥新五军以决死之势再次扑向陶陵岗。
大批敌军涌了上来，八十三团三营打光了子弹，打断了枪托，打弯了刺刀，最后，又靠肉体与敌军死拼，一个小小高地上，翻来覆去滚动着厮打的人群。人是红的，枪是红的，连整个高地都赤红一片……
2日上午8时，国民党军十二旅旅长高吉人亲自督战，对陶陵岗阵地发起疯狂进攻，先用百余门火炮狂轰，接着是5架飞机在这个不足200户人家的村庄上空，穿梭式轮番轰炸，使陶陵岗一时成了一座爆炸着的弹药库。
国民党军队涌上解放军八寸一三团三营阵地，一个营的敌人爬上围墙蜂拥而入。解放军战士来不及装子弹，就抡起枪托向爬墙的敌人头上死命地砸去。砸下去一批又涌上来一批，这样反复四五次。在解放军战士越来越少，进攻的国民党军队层层增加的危急时刻，九连在寨墙内外同时展开激战，一直坚持到夜晚。在解放军的英勇反击下，敌人狼狈溃退，俘敌三百八十多人，缴枪百余支。3日，国民党军队又两次攻击陶陵岗阵地，均遭失败。解放军指战员也付出了血的代价，有85名指战员血染陶陵岗，21名勇士为国捐躯。陶陵岗像堵铜墙铁壁挡住了邱清泉兵团东援的道路。这次阻击战之后，三营九连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授予“陶陵岗连”荣誉称号。
邱清泉在山下看着这一切，边看边骂：“陈士榘，有这么打仗的吗？这是人海战术啊！耍赖啊！”
从6月28日至7月2日，邱清泉兵团数万之众，倚仗炮火集中，飞机轰炸，坦克掩护和集团冲锋，猛攻5天，但在华野阻援集团这座钢铁长城面前却死伤枕藉，始终停滞于杞县城近郊而向东寸步难进，眼看着相距仅10公里的区寿年兵团被歼而无可奈何，连国民党国防部也不得不承认华野阻援之英勇顽强。直到7月6日，待东线突击兵团全歼区寿年兵团和给黄百韬兵团以歼灭性打击，完成任务之后，才撤出阵地。西线阻援之战为唯祀战役的胜利建树了功勋，《人民日报》以《豫东我军阻击线像一座铜墙铁壁》为题介绍了陶陵岗阻击战。
邱清泉就这样被堵住了。
黄百韬也这样被堵住了。
但他们与区寿年残部也越来越近了，最近的只差5公里。
三、蒋介石决心一赌到底，决心把粟裕围住并打掉
蒋介石不住声地督促、命令、威胁、利诱、痛骂、喊叫，连嗓子都快喊哑了。
“蒋介石志在拼命，”粟裕判断说，“眼前这战机只要抓住，抓紧，对他还是有利的，他完全可能反败为胜！”
“所以，我们要考虑转移，”张震建议说，“生擒区寿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嘛！”
“是要转移！”粟裕一挥手，含笑说，“但怎么个转法，要琢磨！”
张震看着粟裕的一双眼睛，便知道主帅又有妙计在胸了，他急忙来到地图前，观察当前战局。
粟裕说：“你看呐，区兵团剩下这个七十二师，惊弓之鸟，打怕了的，只要一部兵力监视即可，我军转移，它不敢动。顾虑最大的是东面黄百韬和西面邱清泉，尤其这个黄百韬，他这次积极得很哦，都打到帝丘店附近了，与七十二师只隔5公里路程！如不给他点颜色，我看转移很难，伤病员、战利品，搞不走的。即使走了，他也穷追穷打，那时候，我们一个胜利之师反而被动了，难堪了。”
粟裕顿了下，说：“豫东这一仗，我已走了两步险棋：破开封是其一，擒区寿年是其二，如今仗打到这个份上，我还想再冒一次大险，打掉黄百韬！张震呐，你说——-”粟裕盯着张震的眼睛：“我粟裕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司令员胆子不小！”张震说，“但心也很细呀！”
粟张两个就这样制定了一个新计划，这计划新得叫人人都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7月3日晨，叶飞根据粟裕命令，指挥华东野战军一、四、六纵，两广纵队，骑兵团，以及中原野战军十一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东移，一举合围黄百韬兵团，二话不说，劈头便打。在这惊天动地的关键时刻，又是那员虎将廖政国，指挥一纵一师不顾伤亡，一边打击区兵团残部七十二师，一边猛扑黄百韬先头部队，终将黄兵团嚣张气焰遏制下去，使他缩在帝丘店，被动挨打，不能动弹。
叶飞向粟裕报告了合围黄百韬消息，使粟裕异常兴奋，张震拿起1枝红笔连续在地图上划了3个红圈，分别圈住何旗屯、榆厢铺及铁佛寺和帝丘店四个村庄。
张震说：“大大小小，就这4摊子，打完了走人。”
粟裕指点着柯棋屯和榆厢铺，说：“这两个好办。铁佛寺和帝丘店要难一些，两大索哟！”
粟裕看着铁佛寺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一扬手：“不行的话，铁佛寺就算了，区寿年那个七十二师，就让它趴那儿吧！我们集中力量搞黄百韬，一定要把他搞掉！”
黄百韬其人，在国民党军战将之列里别具一格，算是个有特色的人物。他自幼便以聪明伶俐、能言善辩而闻名乡里。长大后追随北洋军阀李纯，扛枪吃粮，当兵打仗，从一个小传令兵，一直做到军官。这李纯是个行伍出身的粗人，可他偏偏喜爱黄百韬的聪慧、忠勇，喜爱这个小兵勤敏好学，喜到最后连爱婢也许给了他。李纯曾说：“这小子浓眉大眼，是个将才呐，日后必然发迹，不在我辈之下。”
不想数十年后，这黄百韬终于发迹，且以杂牌之身，竟能赢得蒋介石的宠爱。别人都认为黄百韬一定飞扬跋扈，也一定趾高气扬。岂知黄百韬是一个精细之人，他心里有数着呢！他一向勤勤恳恳，能打能冲，从不让蒋介石挑出毛病，尤其去年孟良崮那场恶战过后，七十四师完了，张灵甫死了，蒋介石恨他黄百韬救援不力，便突然翻过脸来，差点把他毙了，要不是汤恩伯和顾祝同说情，说不定就给毙了。说起来，黄百韬也是蒋介石手心里死里逃生之人。如今，蒋介石给了一个兵团司令头衔，要他带兵打仗，要他戴罪立功，要他救区寿年，围粟裕大军，他能不出力，能不拼命，能不提着脑袋干！这回要是再不成事，只怕项上人头就飞了，半世英名也完了，什么也捞不到了。
一个黑下心来要拼命的人，一个逼到绝路上的人，往往会创造一点“奇迹”。兵书上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如今黄百韬被逼上绝境了，所以，他的“奇迹”也出现了。
几天之内，他亲率一个兵团，由山东杀到开封附近。这股气势不仅蒋介石叫好不迭，连粟裕也暗暗为他喝彩！粟裕为什么放弃了痛歼七十二师于铁佛寺的计划，而改为全力以赴打黄兵团，主要还是黄百韬来势太猛，来得太快、太凶。7月2日下午3时，黄百韬差点就和七十二师会师了，当时，垂头丧气的七十二师人人都高兴得跳起来了，要不是叶飞用兵有方，要不是廖政国所率一师插得快，打得狠，有一股不要命的劲头，说不定黄百韬与七十二师早就合兵一处，反扑我军了，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为了与七十二师合拢，黄百韬兵团拼了血本，他当时呼唤七十二师，呼唤何棋屯和榆厢铺，几乎把区寿年残部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若不是六纵和八纵动手早，动作快，火力猛，加上指挥到位，恐怕这几处残敌就很难对付了。现在可好，六纵、八纵得手，何棋屯和榆厢铺近万余残敌解决了，你黄百韬只能争取一个七十二师了。可就是为了这个七十二师，他黄百韬连吃奶的力气也使出来了。他打廖政国，因为廖政国像一堵钢板横在他和七十二师中间，他把廖政国的师部都打塌了，把廖政国的几个团都打残了，甚至把廖政国的炮弹都打光了，他希望一脚就把这只拦路虎踢开，踢到天上去，再让他掉下来，重重地摔死！
可谁知那廖政国是个什么人物呢！
他端着刺刀上来了。
他有一个七团，就剩下17名步兵了，可这17个步兵也都端着刺刀上来了。
“这个世上，最难缠的就是共匪。”这是国民党陆军一级上将、徐州“剿总”司令顾祝同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黄百韬今天偏偏想起了这句话。
“这群东西真难缠啊！……？”黄百韬脱口而出，骂声连天，直到骂完也骂够了，这才对着近在咫尺的七十二师，对着就差几百米远的铁佛寺愤愤地吐了几口唾沫。
胜败已在时局中注定了。
作者简介：作者系高校讲师，历史爱好者、研究者、耕耘者，欢迎广大读者讨论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