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执政团队提名名单基本凑齐了,进入名单的人,要不就是坚定的反建制派,要不就是强硬的反华政客,大部分是两个特点兼而有之。

“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伟人的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用来分析特朗普的提名名单也完全适用。特朗普的下个任期的执政路线,对外搞极端的民族主义,重点是全力遏制东方大国。对内搞激进自由主义改革,并着力打压国内的建制派。显然,特朗普就是按照执政路线的实施需要确定团队提名名单的。



从特朗普提名的国务卿、安全事务助理,财政部长、贸易代表等提名人选看,遏制东方大国,将被美国政府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重要程度。特别是把进入中国制裁名单的卢比奥提名为主管外交事务的国务卿,特朗普有点“梭哈”的意思。

这倒符合特朗普在诸多问题特别是经济问题上的一贯热衷内病外治的特点,把美国衰落的重要原因归结为东方大国的崛起,不愿意承认美国的体制模式才是造成美国衰落的根源,在这一点上,特朗普和那些建制派也没什么区别,虽然他高举反对建制派的大旗,但他本人也是美国现行体制的受益者和维护者。这决定了被很多人寄予厚望的特朗普变法是非常不彻底的,根本不会触动美国体制,也因此,朗普的下个任期无法兑现MAGA的承诺。

由于美国整体实力的持续衰退,特朗普的任期对美国来讲特别关键,因为这很可能是美国失去世界第一的实力与地位的四年。

2022年5月,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一次公开演讲中有一个重要说法,认为未来十年将会是美国和中国竞争的关键时期,如若美国无法抓住机会,将会彻底丧失遏阻中国崛起的能力。彼时俄乌冲突刚爆发不久,美国还在享受着俄乌冲突带来的短期利益,不但欧洲的资本回流美国,还可以向欧洲出口更多的能源。巴以冲突还未爆发,中东表面上还风平浪静。当时美国的全球地缘形势要比现在乐观很多。但从俄乌冲突开始,世界局势的演化速度明显加快,中美的实力对比也因三大经济战的进程而发生着比预料速度更快的变化。留给美国的“关键时期”已经没有布林肯预期的那么多了,差不多就是下届总统任期的四年时间了,美国整体实力的领先优势就可能被抹平甚至逆转了。这应该是美国为了扭转整体实力持续衰退最后的机会了,过了这个四年,美国恐怕就没有实力继续实行对东方大国的遏制战略了。无论是特朗普还是哈里斯,在下个四年内的对华政策,都把遏制中国的力度拉满。

特朗普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再次回到白宫,很不轻松,搞不好,他就成为美国衰落的替罪羊。他和美国都已经没有了退路。对内,他要用改革变法作为手段,打击那些要把他送进牢狱的建制派,对外,他要尽遣反华强硬派。特朗普“背水一战”了属于是。

我对中美博弈的结果一直都是比较乐观的。因为我坚持认为,美国的衰退是美国模式和体制演绎到现在的必然结果。从去工业化开始,衰败就成为不可逆的趋势。美国正在经历的衰落不过是在重复英国丧失霸权的轨迹,都是国家被资本控制的结果,是失控的资本导致了国家达到巅峰状态之后的持续衰退。因为实行的是同一个模式和体制,美国不会也无法规避英国衰败的命运。

为什么英国和美国明明都知道经济空心化会严重削弱国家的整体实力,还是先后搞去工业化?这是因为资本对国家的控制力过强,资本追逐利润的要求就会凌驾于国家的整体利益之上。什么赚钱就重点发展什么,什么不赚钱就淘汰什么,结果,对国家保持硬实力必不可少的中低端制造业就被转移了出去。美国现在的钢铁产量只有8070万吨,不到中国的十二分之一。作为海洋霸权国家,美国的民用造船能力,现在更是相当于中国的1%。英国的制造业数据就更惨不忍睹,作为第一个“世界工厂”,2023年,英国的钢铁产量仅为560万吨。随着朴次茅斯造船厂、阿普尔多尔船厂的关停,‌英国的民用造船业完全失去竞争力和存在感。

为什么美国的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要公开质疑和反思自由市场经济,就是因为,自由市场缺少国家对经济的必要调整和产业规划,完全按照资本对利润的需求配置资源,所以,导致“美国的工业基础已被掏空”。

不否定美国的自由市场经济模式,资本掏空美国的行动就不会停止,不但会掏空美国的存量财富,让财富越来越集中在少数群体手里,搞得政府和普通民众的负债越来越严重,而且还会掏空国家最重要的工业生产能力,导致美国的衰退不可能停止。

美国人对国家的前途整体是很迷茫的,最迟从2008年,每到大选年,美国都有多个民调结果显示,有70%到80%的美国人认为,“国家走错了方向”,2024年的民意调查结果也不例外。从2008年前后,因为次债危机,美国人对国家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打击,从那之后美国的衰退,是大多人能够感觉到的。

但经过这么多次选举,美国人还是没有能够对感觉到错误的方向进行纠偏,以至于今年还是有80%的美国人认为美国走错了方向。因为很少有美国人去反思自由市场经济对国家的危害性,也就很少有人知道美国正确的方向是什么?大多数人都知道美国病了,但不知道美国的真正病因是什么。

美国的主流政客也有像沙利文这样的相对清醒之人,知道是自由市场经济那些看似美好但不切实际的理论假设害了美国,导致了美国的去工业化并衍生出一系列的问题,以至于美国不但大量工业品和日用品需要进口,就连军工体系都对外部的供应链产生了严重的依赖。

这不是美国一家的问题,整个西方都在面对工业基础不断衰落的压力,对未来的发展前景缺少信心,对西方的领先地位的失去充满焦虑感。没有了发达的工业体系和强大的工业能力,衰落是必然的结果。

西方的问题,孙中山在一百多年在考察欧美资本主义时就已经看得比较清楚了,他在考察欧美资本主义国家时,发现社会财富两极分化、国家被资本操纵等问题。1905年孙中山指出,民国一方面要仿效西方,“采用欧洲的生产方式”,但在另一方面又要“避免其种种弊端”。也就是,应取其“善果”,避其“恶果”,后来,孙中山提出了“节制资本”的思想,并与“平均地权”一起成为还处在进步时期的国民党的两大经济政策。

孙中山虽然是一个资产阶级革命家,他要建立的民国是资产阶级共和国,但他对西方资本主义的认知远远超出了现在90%的所谓主流经济学家。

分析美国和西方的共同病因,都不需要用分析力更强的马经,借用孙中山对西方资本主义的考察结果,就能看得比较透彻。孙中山指出:“私人之垄断,渐变成资本之专制,致生出社会之阶级贫、富之不均”,所以,他反对“少数人占经济之势力,垄断社会之财源”。美国现在各种主要问题的发生根源,几乎都在孙中山的这两句话里面。



看到这里,有人自然会问,为什么西方资本主义又能发展到现在还未垮掉呢?除了一个旧体制从暴露问题到退出历史舞台,客观上需要一个比较长的时间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我们曾经分析过的,20世纪社会主义的出现,给了资本主义很大的外部压力,让资本主义有了进行内部改良的动力,从而延长了资本主义的寿命。当美西方庆祝冷战的胜利,失去了外部压力的西方,也就失去了继续改良的动力,新自由主义重新取得统治地位,自由市场经济成为政治正确,于是,美国的贫富差距不但回到了1929年大萧条发生之前的水平,而且,就跟沙利文总结的那样,美国因为去工业化走向衰落。

正因为持续的衰落,让很多美国人自己都感觉到美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才给了特朗普这样的非建制派用MAGA的口号,打破了传统建制派对政治权力的垄断。要不是美国的危机发展到比较严重的程度,特朗普本来是没有机会的。

但从特朗普对美国经济的主张来看,特朗普也不可能是让美国重新伟大的那个人。美国现在不可能出现列宁,但最起码需要一个罗斯福那样的人物,在危机爆发之前,再次利用国家权力对资本进行节制。凭借共和党这次垄断了美国联邦行政、立法和司法三权,特朗普现在拥有的权力算是罗斯福之后历届总统当中最大的一个,但他却要学习里根,未来还可能成为大号的米莱。在经济政策方面,把导致美国患病严重的自由市场经济政策,继续发扬放大。

美国的民主党虽然在社会和文化政策方面,搞LGBT那些政治正确,让美国越来越有群魔乱舞的景象,但民主党在经济方面,还是比共和党更高明一些的。因为共和党更认同自由市场,更反对监管,更放任贫富差距的扩大。比较一下特朗普和哈里斯的经济主张,这种差别还是比较大的。哈里斯对资本的强监管和增税收等竞选经济主张,已经有那么点“节制资本”的意思了,不但被特朗普攻击为马克思主义者,还被马斯克界定为标准的共产主义者。马斯克的依据是,哈里斯不但追求机会的平等,也提倡结果的公平。还有人认为哈里斯比公开搞民主社会主义的桑德斯还要左。

哈里斯当然不是什么马克思主义者或共产主义者,美国的政治也不允许持有这种观点的人能够进入政治主流圈层。但哈里斯的经济主张,与沙利文对美国经济的反思是一脉相承的。有没有能力做到不说,但民主党的候选人至少看到了美国自由市场经济的深层问题。

特朗普则相反,要用更自由的市场经济解决自由市场带给美国的问题。民主党至少看准了美国的部分病因,但特朗普的去监管是要把致病因素当成救世良方。监管的方式或有不当,可以改善,但不能因噎废食,就否定监管的必要性。没有监管才是最坏的状态,结果会导向资本控制国家。

特朗普的团队,肩扛变法最大希望的就是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了。马斯克公开宣布的改革内容,除了提高政府运作效率、降低开支,减少浪费,最重要的一条是取消更多的监管,让美国经济更符合自由市场经济的要义。如果按照这个方向搞下去,四年后的美国民意调查结果,还会有更多的人认为美国的方向错了。

民主党拜登这四年,经济大体表现还是不错的,虽然也搞了不少数据造假的手段粉饰政绩,但能够在加息缩表的同时,还能保持美国股市的繁荣,没有出现大问题,这还是可圈可点的。历史上,民主党搞经济整体比共和党更靠谱。美国历史上特别严重的经济和金融危机,大都是在共和党的任内出现的。大萧条之前的两任总统都是共和党,大萧条之后是民主党的总统罗斯福出来收拾烂摊子。2007年的金融危机,也是在共和党的小布什任内发生的,然后是民主党的奥巴马上台,带领美国走出经济危机。

共和党在社会伦理方面虽然偏于保守,在价值观方面更符合美国的正统,反对民主党搞的那套LGBT,但在经济方面更偏向自由主义。民主党的执政会在社会伦理方面动摇美国的根基,但共和党的执政会在经济方面加重美国的病情。民主党和共和党这对“卧龙”“凤雏”,只能从不同的角度祸害美国,而不可能拯救美国。

看看特朗普要组建的执政团队名单,就不太可能指望他是美国的拯救者。有人把特朗普定义为极端民族主义者是不够全面的,特朗普还是个极端的自由主义者。特朗普代表的MAGA势力,就是对外实行民族主义的美国优先,对内实行自由主义的经济政策,一边纠正民主党搞的社会伦理乱象,一边继续在经济方面让美国病更严重。

如果特朗普的经济政策能够得以实施,特朗普就有望成为大号的米莱。即使特朗普能够对民主党的那些”政治正确“进行纠偏,让美国看起来正常一点,但经济才是美国要面对的最重要问题,已经严重空心化的经济再经过四年自由主义药方的折腾,美国何愁不衰?

我们应该把美国更多视为反面教材,而不是当作发展的参照模板。作为世界第三个“世界工厂”,要吸取前两个“世界工厂”盛极而衰的教训。解决很多正在困扰我们的问题,要从对美国模式的深刻反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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